第7章回家了

天快黑了，暮色笼罩着大地。

袁起这才走出会议厅，直奔袁家。

袁家主宅。

一进客厅袁起就留意到了其中沉寂的气氛。

所有人埋头干着自己的事情，但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他们动作中的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出。

袁老爷子坐在沙发一侧，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一手紧握拐杖，目光始终凝在袁起身上。

袁起面色如常，不紧不慢地朝着沙发走去，“爷爷，找我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袁老爷子干瘪的眼眶中，一双精气外露的眼睛上下扫视着袁起，“听说你要参加半个月后的星际联邦交流赛。”

“是的，爷爷。”袁起恭敬地回道。

袁老爷子深深地看了袁起一眼，继续说道；“参加可以，就当是放松了。”

袁起低着头沉声回道，“是，爷爷。”

“年轻人戾气不要太重，比赛重要地不是名次，我们袁家也不缺那些个名头，玩玩就好了。”

袁起低垂着头，“爷爷这是哪里话，真爱开玩笑。”

一句不轻不重、不软不硬的话，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拐杖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发出“咣当”巨响，地板上留下一道擦痕。

“怎么，你打算拿个什么名次来光宗耀祖？”袁老爷子毫不客气的问话，伴着犀利的眼神。

袁起抬起头，目光幽深，宛若深潭般沉寂，看不出半分情绪，“爷爷言重了。”

“不过说到这个.......”袁老爷子冷哼一声，“我倒是不知道我亲手提交的参赛名单上有你。”

“可能爷爷贵人多忘事，忘了。”

茶杯骤然被重重地摔在地面上，飞溅地碎屑将袁起耳边刮出一道痕迹。

“袁起，我没忘，我记得我寿宴那天，你见了汪锦风是吗？”

“出去透气的时候碰见的。”

“袁起，我倒真是小看你了，我竟不知你能搭上汪锦风那边。”

“爷爷多想了，孙子和汪上将只是正巧碰见而已。”

袁老爷子登时大怒，一脚踹向袁起，虽是收了几分力，但也踹得袁起他佝偻着腰，大口喘着气。

“怎么，这是要我把汪锦风提供的那份名单甩在你面前？”眼睛止不住的阴冷。

“孙子不敢。”袁起沉声回道。

“袁起，别逼我，我现在还不想杀你。”

袁起瞳孔一颤，眼底盛满愤怒，低垂着头说道，“爷爷这是哪里话。”

“袁起，别在我面前耍这些小手段知道吗？”

袁起低着头，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笑声由沉声低笑变成放声大笑，“爷爷，您逼我出北境的时候就该想到啊，就允许您杀死我，不允许我求一条活路？”

袁老爷子目光咄咄，眼睛盯着袁起说道，“所以你就搭上了汪家？”

袁起不作答，默不作声的站在袁老爷子面前。

拐杖带着精神力地威势，一把斜拍在袁起大腿之上。

袁起当下闷哼一声，额上冒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一个不稳，半跪在袁老爷子面前。

袁老爷子下手没收一点力，只是一击，袁起的腿就断了。

“怎么，袁元帅，你要杀了我吗？”断腿的疼痛不断席卷袁起的大脑，汗水沿着脸颊两侧不断滴落，“您要是现在就杀了我，我手上的所有的东西全部都会传到其他家族手里，北境军也听其他家族号令。”

“你敢！”暴怒的声音从袁老爷子喉中发出，拐杖在狂暴的精神力瞬间湮灭。

“我怎么不敢？袁元帅我不是袁铮要顾及那家族的荣光，我们之前说好了，您把尸体交出来，我自觉伏诛受死，但现在尸体您没给我，就想杀死我，还将我伤成这样。”

“你想如何？”袁老爷子一听，就知道袁起要跟自己谈条件了，语气温和了些许，想要稳住袁起。

“爷爷，北境二十年了，我该回家了。”袁起抬起头，目光幽深，宛若深潭般沉寂，看不出半分情绪。

“家？这里不就是你的家？”袁老爷子脸上瞬间挂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只是眼睛止不住的阴冷。

袁起不禁一笑，袁老爷子跟他装傻，那他就直接说，“爷爷，我要A区的那栋别墅，它被防护罩圈住了，没有权限我进不去，我需要您解除那道防护罩。”

袁老爷子盯着袁起，眼中光芒难测，带着上位者的威压，气势强横逼人。

空气中瞬间弥散着令人窒息的冷意。

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最后竟是袁老爷子先低下了头。

袁老爷子深深地看了袁起一眼，而后低头，在终端上点了几下，说道，“滚吧，防护罩已经打开了。”

语罢离开了大厅。

袁起扶着断腿，坐在沙发上，端起桌上未饮的茶，鼻息间似乎还能闻间一丝若有若无的未尽余香。

他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仰头就着杯中已凉透的冷茶将药吞下。

冰冷的茶水入喉带着一股难言的滋味。

半个钟头后，悬浮车停在一个半山腰处。

袁起走下车，扶着腿，一瘸一拐地走到别墅大门处，铁质的大门已然腐锈，轻轻一推，便发出“吱吱吱”的响声。

荒废已久的房屋如一座孤岛，地上长满青苔，墙壁上挂满藤蔓，散发一股久未有人的气息。

这栋别墅由袁起的母亲宁千设计，曾经他们一家就住在这里，这栋别墅承载着袁起最快乐的记忆，同时也承载他最痛苦的那段记忆。

曾经袁起的父亲——袁铮在氏族中那是顶顶天才的人物，觉醒精神力SSS级，体质SSS级。

一人连斩两只王级域族，在整个星际都可以说是无人出其右。

袁起觉醒时所用的域晶，就是袁铮当时斩杀两只王级域族其中的一个，所以袁起虽只有A级的精神力，但他的精神力技能却属于SSS级。

袁铮一时风头正盛，同年袁家安排联姻，袁铮拒绝，娶了建筑师的宁千，也就是袁起母亲。

次年，袁起出生，袁铮自此不出六合星，直至袁起十岁。

第十二年，袁家欲让袁铮接手袁家东境核心事务，袁铮拒绝，选择最为贫瘠的北境。

第十六年，袁铮抗袁家命令，征召平民进入军队。

第二十年，袁铮势力发展甚猛，于北境下发多条向平民倾斜政策，袁家控制不得。

也就是这年，六合星氏族内的眼睛齐齐盯上了袁铮，一个控制不住的人才比一个庸才可怕太多。

暴风雨即将来临。

袁起始终记得那天，袁铮和宁千骗他，明明说好了一起走，却将他打晕一个人传送至北境，而他们则永远留在了新都。

通讯中传来的轰击声，父母嘴中的呢喃，汩汩液体流动的声音，与袁起心脏的跳动声交响呼应，血液疯狂的涌进心室，转而扩散至全身，是幻觉吗？

他的爷爷杀死了他的父亲母亲。

他的父亲是袁家的荣光，可袁家却杀死了他。

为什么？

年轻的袁起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哭泣，直到那天他才发现是父袁铮和宁千帮他挡住了一切，他们没有给他哭的机会。

可袁铮宁千死了。

他袁起受着他们给的一切，却连他们都守护不了，甚至什么都不知道。

太可笑了。

太可笑了。

也是那时候袁起才知道，爷爷不是爷爷，氏族中只有权力利益，可他知道的太晚。

袁铮身死，其手下的人也被杀的杀，囚禁的囚禁，只有少部分逃出生天。

走进别墅，里面一切如旧，除去满目的灰尘，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了一般。

曾经也是如这样的深夜，宁千总会给袁起煮一碗馄饨，青春期的男生饭量总是大的，而袁铮总会和袁起抢着一起吃，可能抢着吃的更香吧。

袁起看着餐厅的方向，仿佛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袁铮和宁千在冲他笑着。

空无一人的别墅内，袁起终于卸下了所有的面具，像所有平凡人一样，为痛失至亲而哭泣。

回家的路他走了二十年，那个被打断傲骨的少年，终于回家了。

袁起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别墅大门外，一道身影，看到此处转身离开。

汪锦风本是因为防护罩突然关闭，前来查看，虽是通过袁老爷子的权限关闭的，但也要例行公事。

却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或许他应该对他下手轻点。

汪锦风少有的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