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现实血淋淋的摆在了我的眼前。

尽管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是当再次成为丧尸这件事情发生后，我还是乱了。我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夺回身体的主导权，可是，就算夺回了又怎样，又能保持多久呢？万一，我永远就是这样呢？

一想到这个，我突然深深感到一阵悔意。我早就应该在早上把自己杀了，现在也不必有这个烦恼。成为丧尸的每一分每一秒我是始终都不愿意去回想，如今好了，回想就不必了，我再次亲身体会到了。

灵魂又一次被禁锢着，仿佛堕入无尽深渊。原来都还没有这种感觉，想来是给了我灵魂一次的自由，再次回到这牢笼里已经承受不住。我在山林绝望乱转着，没有走下山去。这里，闻不到那个小孩的气息。因为在最后的时刻，尽了全力远离山口，这已经是我对他作出的最后一件事情。至于暂时保护他性命的话，又没有具体说时间。

我不知道那个男孩会作出什么举动来，是想办法离开还是在原地乖乖等我。但我希望，最好他不要等我，等我的下场反而可能是等到一只脸孔熟悉的丧尸。

我兜兜转转很久，这一夜，明明是和原先相差不大的时间，可是却觉得恍如过了四五天一样，那么漫长、恐怖。天快要亮的时候，我在山上晃了大半天，终于开始往下山的方向走了。我的内心在身体里面深深叹了口气，只怕男孩已经离去了，否则碰面后两者的面子都不好看。

我走啊走，拐了一个弯，又接着走。黑夜慢慢褪去，白昼渐渐出现。前进的双腿猛地暂停了，我眨了眨眼睛，双腿石化般的接连往后退了四五步。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随后表情痛苦的闭上双眼，整个人像是没力气似的瘫软到地上。我躺在公路上，看着斑驳的光点不时的闪动，就感觉内心有什么情绪要涌出来一样，我需要发泄。

我抬起双手覆盖住我的脸——

“这他妈为什么！”我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白天能掌控思想，晚上却又被桎梏起来。这就相当于一半是人一半是丧尸，这样的我到底是什么？就好像夹在两者中间，不被任何一方所接受。就算我想如同一年前活着也不可以，现在，我似乎到了夜晚就会变成丧尸，而白天又可以自由行动。

我不禁想，这偌大的世界，会有和自己一样境况的人么？还是只有我一个？如果只有我，这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躺了许久，才慢慢拿开手。拿开墨镜，明亮的光射入眼睛，我不禁闭了闭。等我睁开眼后坐了起来，一坐就是好久。愣完后，我抬手碰了下冰冷的脸，随即站了起来。

我的目光看向公路的远处，那里，是通向山口的路。我站在原地很踌躇，出了这档事，要不要回去完全不知道怎么选择。我的脚轻轻往后走了一步，那一步还没踏到地面，然后迟疑了一秒，最后还是把腿抬起向前了一步。

我还是应该下去看看他的。

如果小孩离开了，我就不会再管什么。但还在那里，我也不知道咋办了，难不成以后的夜晚我都要找个借口出来溜一晚上？

我的脚步缓慢又踌躇，带着烦乱的心思缓缓走下山去。我的手指一边走一边紧握一下又放开。走了不一会儿，我就看到了停的那辆车。握手的动作顿了一下，我抿了几下嘴，然后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严肃起来。车旁有一只丧尸，我抽出刀，走过去一刀致命。

丧尸刚一倒地，车门就被打开了。男孩坐在驾驶位上，抬头看着我，他的眼神上下把我看了一下，接着他说：“你回来了。”听到这话，我眼皮抖了一下，然后“嗯”了声。

男孩把手收了回去，他双手撑在座位上，一点一点挪过去，等他挪到旁边的座位上后，他已经气踹吁吁。我站在车外面，看着男孩——一个人类，蓦的，不知为何想要转身离去。

他见着我没上车，也没说什么话，只是那双淡然的眼睛看向了我。我转了下眼珠子，与他对视。男孩就只是静静看着我，眼底几乎没什么意味。

这不正常，我心里暗说道。小孩子表现得太镇静，除了第一次见面他还有情绪外，接下来我都没怎么看到他因为丧尸而情绪大动，当然，这次也是。

可我不会去问他，为什么你这么平静，为什么你不离开？他的答案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至于对于他自己来说，谁知道呢。

对视了一刻，最后还是我选择妥协了，便抬起腿上了车。坐上去后，我盯着前面看，然后对他说了一句：“你自己的性命不要全寄托到我的身上。”

男孩眼睛微乎其微的眯了一点，过了几秒，轻轻答应了，“嗯。”

听到男孩应了话，我的那点心思依旧放不下。我真怕哪天没有及时避开他，直接把他吃了。我不想吃人肉，无论是还有思想还是丧尸的时候，在我看来，吃人肉已经算是畜牲了，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讲，他们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将之作为主食。

我眉头皱了皱，不想去想这丧失的行为，之后开动了汽车，离开了大山。心里一直不安宁。

离开了山后，一路上丧尸慢慢变多了起来。越开到前面，丧尸已经成了一小群，而且公路旁废弃的车辆也增多了。我一边开着，一边用眼睛快速扫过车辆，依照车上堆积的灰尘程度，判断哪辆是新哪辆是旧。我想多囤积点东西，毕竟这车里还有个小鬼需要它，以防哪天我真的一去不返，他还能多撑几天。看了几眼，显然这些车至少被遗弃了一年以上了，东西也差不多被抢完了，我也就没停下车。

小孩双手放在腿上，看了几眼废弃的车后，又转头看向了旁边。他的视线在我的眼睛周围打转，车子不时的晃着，他的眼睛依旧没有移开。小孩的视线太过明显，我转过头去盯了他一眼，我竟然看见他眼睛睁大了一下，接着又恢复了原样，只是转过头，看向车外。

我眯了眯眼睛，分出一丝心思思考着小孩刚才的那点反应。只不过，还没得出一个结论，就在路上遇见一件事情。

“啊——啊！”

尖利的女声从前面的车内中传了出来，一下子就打扰了我的思绪。我的车往前开着，随着距离缩小，看见那辆车窗已经破了，玻璃都散碎在外面。一只属于女人的手从车里伸了出来，那只手的手臂已经被丧尸咬下了一块肉，血顺着手指流下。我开了过去，还是停了下来。我坐在车子上看了一会，车里面有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男人已经变成了丧尸，女人被他咬伤正在苦苦挣扎着。

我本不想插手的，可看见女人的处境很糟糕，便打开车门下了车。看了一眼淡然的男孩，然后关上门，走了过去。我打开那辆车的车门，握住女人的手把她拉了出来，然后上半身进去杀死了那个男人。丧尸的嘶吼声瞬间消失，接着，我退了出来。

女人坐在地上正泣不成声，她看了下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使劲捂着伤口，可血还是止不住，她的眼泪不停的掉下。我瞥了一眼，收起刀就往车上走。当我要打开车门时，那个女人开口叫住了我，她哭着说：“你能杀了我吗？”

我说：“我不杀人。”

她抬起头，嘴唇颤抖着，“不杀……人。”然后爬了起来，眼神虚渺的把四周看了一圈。我看着她的脚一直在走，走来走去却走不了前，然后还是又回到了起初的位置。她抬手摸了摸伤口，犹豫的又钻到了车里，坐到了男人身边。她受伤的手慢慢握住男人的手掌，眼睛看向前方，一边流泪，这时语气稍微平缓下来。“能借你的刀一用么？”

我愣了一下，转身走近沉默递了出去。她颤抖地拿在手上，刀尖抵在下巴，准备从下往上刺。她转头微微向我微笑了一下，“多谢你的刀，你人真好……比他好太多了。”她微微侧头，眼光看向我刚杀死的丧尸。接着，她的手开始用力，随后我便看见一堆血流了下来。我平静的眼神还是闪了一下，走过去静静的把刀拔了出来，然后用座位上的布料随便擦了擦就走回了车。

“你为什么不杀人？”男孩在我坐上车后问道。这好像还是他头一次这么主动的跟我说话。

我：“我为什么要杀人？”

男孩道：“她马上就要死了。”

我开起了车，“嗯。”然后就没有说什么了。男孩眨了一下眼睛，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腿，眼神稍微有什么异样的色彩充斥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