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你有事么？”男孩低头看着水里自己的脸。

我回过神来，沉默了一下，说：“子弹只是擦过而已。”

男孩却轻皱起了眉，眼睛划过一点的不可置信，但这些在他抬起头时，全然不见。他说：“是么？”

我闭了闭眼睛，知晓男孩现在是有点怀疑了，但不知道他怀疑到什么程度。可这有什么办法，我只希望在送他到基地前他不会发现，至少也不会想到我不是人类，这已经足够。

“是。”我肯定答道。“这点伤对于我来讲，不算什么。”

“哦。”男孩听了我话后，轻轻答了声，他的目光从我脸上转移到了窗外，看了外面一会儿，他慢慢道：“黄昏了。”

我手指一颤，眼睛看向他。男孩薄薄的嘴唇抿了一下，眼睛看着外面的黄昏，但就只是看而已。我根本不能从他的表情他的眼神看出任何一丝其它的东西。

他，绝不简单。

我心里突然对自己说了这一句话。男孩肯定一直生活在基地里，他这种情况能生存到现在，手段相应的也不简单。基地虽然没有丧尸，可只要有人，就会有算计有争斗。这也是我在一个基地过了几天就离开的原因，实在不愿意想起那几天的日子，因为活得憋屈。

我嗯了声，向前走了一步离开窗户，环视了这间房间，然后抬腿把一张椅子推到门口和床的中间。我对着男孩说：“我出去后，自己把门锁上。没有到白天，就算有人敲门也不能打开。”

男孩沉默了一会儿，他眼睛在我的墨镜周围寻找着什么。随后，男孩眨了下眼，他把碗放到旁边，双腿放到地面上。他弯着个腰，双手撑着床沿，控制着脚向前移动。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一点一点移动，终于移到与椅子最近的距离。

他左手抓着床单，右手伸了出去握住扶手椅子。然后他脚向前，放开了左手。在男孩向门口走的过程中，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与我越走越近。他终于走过了椅子，向我走来。这时，我才伸出手抓住了他要摸门的手，男孩抓紧手，然后慢慢走到了面前。

我低头看向只到胸膛高的男孩，又说了一句：“就算有人叫你开门，也不可以。”

男孩捏了捏我的手，问：“是你，也不行？”

我身体僵了僵：“是。”男孩这洞察力真是准得可怕。我打开了门，走了出去，看了一眼男孩，男孩推着门把门关上。看着男孩的脸渐渐消失在门里，我转过身，手不禁伸到后面握紧了尖刀。

然后我离开门，走下了楼。

男孩关上门，听着外面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他把门反锁起来，然后抬起手把前面的那张椅子拉了过来抵在门口，他坐了下来，头靠着门，眼睛看着外面黄昏，平静的眼神在无人的时候慢慢有了波动，然后变得深不可测。

我走到一楼，在厨房里找到了一根铁丝后便把厨房门关了，随后走出了这栋房子。我用铁丝把大门死死扣住，抬头看了看二楼，便转身而去，与这座房子渐行渐远。

我到处走了走，这个地方除了那座房子，还有一座，只是需要步行几分钟才能到达。这里很偏僻，只有两座房子，就没有其它了。我很难想象末日前居然会有人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站在新发现的房子门口，我然后推开门进去。这里面照样什么都没了，我打开在一间卧室的门，看见里面有一只丧尸，不，两只。

丧尸身上背着一个小丧尸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开门的声音让它转过头。我走了进去，把门反锁，然后走过去坐到床边。丧尸看了看我没发现什么，又来回走来走去。我看着它这种样子，觉得有点像母亲哄孩子睡觉似的会来回走。我就这样安静等待黑夜的来临，没有任何动作。

现在还不想把它们两个杀死，我实在不想黑夜中只有自己一个在苦苦挣扎，我想它们两个暂时陪我一个晚上。黄昏从房间里消失，随之而来的就是黑暗。

我闭上眼睛，感觉全身僵硬，僵硬了一刻就睁开了眼睛。我站了起来，在房子里撕叫着。和我一同的，还有它们。

变成丧尸后，我就在房里到处走来走去，手不时抓着门和窗户想要出去。与我相反的是，它倒是安分就只是房间里走来走去。它背上的那个小丧尸张开嘴叫了叫，嘴里的牙齿还没有长出来，伸出的小手时不时抓了抓背着它的那人的长发。

我看着它们，心里不知不觉的好受了一点。可能是有两个陪着我，抑或是只是因为它们。但这点还是不能缓解内心那巨大的困苦，我来来走走了一个夜晚，这时间终是熬过去了。贴在玻璃上，我双手抓着玻璃，眼睛看着天边泛起白。

“嗤——”

它们两个从我旁边经过，小丧尸的手伸着在空气中乱抓。它们走了过去，又走了回来。小丧尸抓了抓它母亲的长发，又放开。我抬手拿掉墨镜，看着外面的世界有一会儿，随后带上。

抽出刀，我靠在窗边等着它们过来。当它们一走过来，我拉住了它。它转头，干瘪的嘴唇对我嗤了声，我眼神闪了闪，然后拿着刀就插入它的脑子。它身体愣了一秒，就侧身躺在了地上。我蹲下身，割断了绑着小丧尸的绳子，把它抱起放到它母亲的怀中，然后杀死了它。

我呼了口气，走出门口之前看了一会它们，就出去了。走了几分钟，走回到了那栋屋子。我观察了一下四周觉得应该晚上没有人出现，于是我走近去，看见铁丝还是完好的，之后彻底放心了。解开铁丝，我捡起地上掉着的几件衣服，然后上了二楼。

“叩。”我敲了一下门，“开门。”

我站在门外听见椅子移动的声音，然后门“咔”的一声就打开了。男孩将我上下扫了几眼，道：“你回来了。”他和昨天早上说了同样的话。

我侧身挤了过去，“你一个晚上就在椅子上待着？”

男孩关上门，点了下头。

我然后就没说什么了。男孩靠在门上，只知道盯着我看，也没什么话。我站了一会儿，就走到男孩面前把他抱了起来。男孩抓着肩膀一直到我把他放下来，我把衣服放到他旁边，男孩摸了摸衣服，又看着我，“我可以换一套么？”

男孩身上的衣服完全看不出原形，被之前的血肉毁得不成样子。我嘴角勾起，道：“还是先把身上洗洗。”丧尸的血肉已经干掉，对于男孩说已经没有用，它并不能遮掩气味。

男孩抓紧衣服，“嗯。”

“谢谢。”他又说。

我抱起男孩，让他挑出一套比较适合他自己的衣服，接着就走到院子中，把男孩放到水井旁边。又进去厨房拿了一个大碗和一个盆子以及一张矮椅。

男孩坐在椅子上，双手解着纽扣，把身上的衬衣脱了下来。到了脱裤子的时候，不是那么方便，我便走过去帮他帮内裤裤子全脱了。男孩双手放在大腿上，大腿紧闭着。

我扫了他一眼，发觉男孩真是瘦弱的很，当然这是以我的标准来看。我打了一盆子的水，用碗盛着倒在他身上。男孩使劲搓着，掉下来的水变得深红还夹着些碎肉。一盆水用完了，男孩身上几乎干净了。

“能帮帮我么？”男孩张开嘴说。

我眼睛看了一下他白皙的身体，然后转开。我又打了一盆水，左手绕过男孩的背部让他站起来。男孩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下巴轻轻靠在我的身上。我右手一碗水浇到他背部，左手在他背部搓着。用了三碗水，背部干净了。我看着水沿着男孩的背部划下，掉入那条缝中。

我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这个地方由我帮他清理。可是男孩在我迟疑时，也没作出什么反应，所以我只好帮他了。手碰上他的屁股，我尽力让自己清洗的动作自然。

男孩斜着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侧脸，眼神缓缓犀利。他慢慢抬起手慢慢靠近那张脸，可手快要碰到时，他眨了下眼睛，又把手放回去了。

我花了些时间，总算把他洗好。洗好后，又帮他穿好衣服，然后我就把他抱到了车上，又返回把袋子衣服和武器拿下来。此外还把装满了水，一上车就把这些扔给男孩。

当我要开车的时候，我忽然想起，还有一辆车。于是，我又下车把那辆车又搜了搜，搜出了些食物。

“拿着。”我打开车门把食物给男孩，男孩抬手接过去。我启动车子，向前开去。

车一直往前开着，车里却始终寂静。

“你之前说你不杀人。”男孩突然出了声。

我打了一下方向盘，瞥了他几眼，“你信么？”

男孩食指在水壶上点了一下，道：“信。”

“呵。”信，对我来说，是最没用的字。

男孩听了我那呵声，没有闭嘴。不过，他转移了话题，“你叫什么？”

我迟久不应，可男孩一直用他那死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心烦说：“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不必——”我正想说出后面的话，却被男孩那轻声细语打断了，男孩张口：“我叫，凌锋。”

我皱着眉头，忽然觉得这情况走向出了我意料。我救了他不意味着我就要了解他，当然我也不希望我的任何一点都被对方知道。两者对对方了解得越少，到离开的时候才能初心不变。

我一直都在想把男孩送到基地后，就全部脱离出去，不会再管他任何事情。可现在男孩却主动打破了这境地，难道是他已经觉察到了我这内心的想法？

我久久不作答。

男孩看了我很久，然后转过头去。

我们行驶了不知多长时间，只看到一只丧尸。我撞开这一只丧尸后，斜眼看了下男孩。男孩如旧，我又看向前面。

前面荒无人烟，连植被都没有，这辆车仿佛奔驰在被人遗忘的土地上。尘沙飞扬，我没有调转车头，一直向前。

“钟柯。”

不知为何看着这场景，我竟说出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