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在天黑前，我们没能看到城市，但我明白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到达城市。我看了后视镜一眼，车后面跟着几十只丧尸。等我看向前面的时候，路中间躺着七八具丧尸。我并没有因此降下速度，直接从它们身上压过去。

“太阳快落山了。”凌锋直直坐着，很平静的讲着事实。我只是眼珠子向他瞥了瞥，就没给出什么反应了。我开着车，又经过几具丧尸的尸体，手指在方向盘点了点。开了有一会儿，我便停下车来。我下了车走到尸体前，蹲下看了看，这两具丧尸都是被一刀插入脑袋的，血液还没有干完全。我站起身，看着尸体思考了一会，随后靠在车子上，但愿刚走过不久的人不会原路返回。否则，黑夜下这种情况不好办。

光线渐渐被黑色吞噬，我抽出刀杀死几具靠近车的丧尸，杀得差不多后便把刀放了回去。我回过头，看看凌锋。凌锋正低头摆弄着枪，他似乎发觉我在看他，立刻抬起头看向我。我看着他嘴皮动了动，声音被玻璃阻隔变得很小声。我抬了下眉示意着他继续往下说，可凌锋并没有说下去，好像他只是想张口喊喊我名字似的。我回过了头，可我知道凌锋一直在看着自己。

我抬起头闭起眼睛呼了口气，气刚呼出去，就变成了丧尸。凌锋一如既往在车里静静看着我，我和几个同类对他叫嚣着。令我放下心来的是，一个晚上没有闻到别的人类气息。这一个晚上，又如同平常一样过去了。

天刚亮，我顺手杀死同类上了车。我们一路往前开，路上一直能见到丧尸的尸体。之前经过的人要么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么就是没有车。在末世里行走，可是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杀丧尸的，我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活着。

开了不久，前方又出现三具尸体，我依旧没有降速，准备开过去。可我越来越靠近时，看见其中有一具仿佛艰难的坐了起来，之后立刻刹了车。我坐在车上，盯着前面的那个背影。

凌锋在我旁边说：“是人么，还是……”

“快要变成丧尸的人。”我接过他的话，凌锋侧过头看了看我。我在他的注视下下了车，一步步走向前面坐着的。当我与她接近时伸手抽出了刀，她是个快要变成丧尸的人。

因为我闻到了一些些人类的气息，但是这个气息在逐渐减弱。我经过她的旁边，走到她的前面。这个女人低着头，长发遮盖住了她的脸，但我看见她衣服上全是血，并且血还在不断流下。

突然她动了，头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样，十分慢速的抬起。当她看向我时，我也看清了她。她正在尸变，青筋爬满了整张脸，连眼睛都开始混浊。

“畜……牲。”她的脖子正留着血，所以我听见这人的声音好像是掺了沙子一样。她并不是在骂我，而是在骂旁边的两个人。

“求你……能否救救他。”女人颤颤巍巍伸出手抓住我的腿。另一只手抬起捂住脖子，想要血流得慢点。她艰难的向我发出求救，希望我能救救她的弟弟。我抬起眼看向凌锋，女人那沙哑充血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起，凌锋的眼睛在女人身上停留一下，然后与我对视，对视一刻，我没有在他的眼睛中发现一丝丝属于……人类该有的情绪。

脑中忽然划过什么，我有一点点领悟到凌锋为什么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我移开眼睛，女人还在尽最后的一丝生命乞求着我。

“他们……是畜牲。”我感觉到女人抓着腿的气力在消失，而她的声音也正在消失。在她乞求我的过程中，我都没有发过一丝声音。尽管很纠结，但是我的理性一直在提醒着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今日不同往日。女人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也没能让我答应，她在最后时刻松开了手，眼神绝望的看了我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女人的松手让我心里松了口气，但松口气后，内心并没有很好受。我蹲下来，看了一刻她不停冒着血的脖子，最后把她“拯救”了。至于这旁边的两个人，我没空抽出刀给它们插一刀。我把女人抱在路旁边，然后就上车开走了。

“她在说什么？”凌锋像是个旁观者一样，但他的确是个旁观者。

“让我救他的弟。”我答。

“你呢？”

我握紧方向盘，抿紧了嘴。在我要开口时，凌锋道：“你是不是没答应。”他又是用这种肯定的语气。

“我没出声。”这是说的实话。

凌锋停顿了一会儿，我以为他就此安静了，可他又突然对我说，“为什么要救他？”

我沉默了。凌锋这语气好像是在疑惑，又像是在嘲讽。我转过头，把凌锋的脸扫了几眼，他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样子。我以为在他问出这个问题时，脸上多多少少会反应一些。

我重新将目光放到前路。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天空阴沉沉的，所以中午的时候我并没有小休一会，这倒是节约了不少的时间。我以为能用这点时间多行驶些，但是这并没有如我所愿。车子在开的途中，意外地停了下来。我第一眼看的就是油表，发现油表还剩一半。所以，我下车检查车子其它的问题，就发现四个轮胎中有两个已经没气。

我蹲了下来，在轮胎上发现了一颗钉子。我扔掉钉子，打开车门就叫凌锋警备起来。

“有人在路上撒钉子。”我从袋子中拿出一把枪，“等下你把身体藏到下面。”

“嗯。”凌锋也拿着枪。我下了车把车门车窗关死，站在车旁边，眼睛搜索着四周。但是撒钉子的人隐藏在树丛中，光靠着眼睛是不能够发现人影的。

“砰——”枪声突兀从车子的左边那块响起。那边！我刚反应过来，一颗子弹就打在我的肩膀上。肩膀瞬间传来一阵刺痛，然而很快地便没了感觉。我往子弹飞来的那个方向打了两枪，随着我的反击，对方也接连打了几枪。一些打在车上，一些从我头顶飞了过去。

“有事么？”我身体紧贴着车子，眼睛死死盯住对面。

“没事。”我听见凌锋细微的声音。知道凌锋没受伤，我嘘了口气。我一边注意着对面，一对打开手枪察看还剩几颗。

我看了看还有三颗，这可不妙。根据对面子弹射过来的频率以及数量，我推断对面至少有三个人。他们依然发射子弹，可似乎都打在了车上。

“放下武器，我们只要食物！”对面传来一个粗狂的男声。我听见他的喊话觉得不可相信，只是抢食物，鬼才信。所以我没有理他们，仍然没有出来。

他喊后，见我没投降，又喊了一遍：“再不出来，我们就不客气了！”我哼笑了声，眼睛小心翼翼往那边瞄了一眼，结果什么都没看见。

话一落，果真和他说的一发发子弹朝我这边射了过来。我在地上滚了一下，跑到了车尾，往对面射了一枪。他们见我移了位置，调整了角度又往这边打来。

枪声一次次震响山林，不出意料的，一只只丧尸都往这里聚集过来。我看见五具丧尸从我来的路上走了过来，两只向我走过来，三只走向对面。那三只丧尸还没靠近他们，就被爆头了。而向我走来的丧尸走到车前，拍打着车子。很快，这丧尸就在枪林弹雨中倒下了。

“我劝你识货点！赶紧投降！”对方再次撂下话。男人三番两次的喊话让我更加确定他们真正的目的不是抢夺食物，更不是想要置于我死地。

他们想要干什么？

我不禁疑惑了一下。正当我在想他们的目的时，一个近在咫尺的声音将我拽了出来，“呵呵，别动。”我转过头，两个人拿着枪对着我的头。

该死！

我心里暗骂了声。

“把枪放下。”

被人这么对着头，我只好把枪放了下来。一个人向前走几步，用脚把枪踢远了。

“只有一个人？”他扫了扫车子，问另外一个男人。

男人踢了几脚车门，“两个。刚才我明明看见两个，等一下，我检查检查。”说着，他便打开前车门。一打开他的动作就停止了。我看见他的手打算抬起来，还没抬起，一颗子弹就射入他的嘴巴。

“大东！”指着我的男人喊了声，他几次想要移开枪对准里面，但是还是没有移开。他只能把枪对准我。

凌锋探出半个身子，举起枪指着他的头，淡淡道：“放下枪。”只是这话才刚完，粗狂的声音也加进来了。

“你也放下枪。”我眼神旁边一瞥，一个魁梧的男人站在车前，眼神不善地对着凌锋说。凌锋侧过头，看见前面站了五个人，他眼神划过一丝不悦，随即把枪扔到了前面。

凌锋一扔枪，他立马就被拽了出来。他倒在我旁边，那个魁梧的男人笑着对我们说：“你们挺行的，打死了我们一个人。”说着，他一脚就踢向凌锋。我伸手把凌锋拖了过来，这个男人踢了个空，转头就踢向了我。他踢了我两脚，全都踢在我背上，一开始的一脚我还有点感觉，之后的也就没什么了，可我还是要装装样子。

“龙哥，别打了。”一个女人出口阻止道。这个叫龙哥的人听了后，第三脚就转向踢到车子上。我瞄了眼，车子被踢到的地方都凹进去一块。

“呵呵……”男人踢完后，对着我们笑了声。这个笑容显然是不怀好意的，可接下来他就没动作了，但我知道后头等待我们的不会好受。

“把手伸出来。”女人向我们呵斥道。她的手里拿着两根绳子，看来在我们开车的时候，他们的的确确就摸清了我们到底有几人。我伸出手让她绑着，顺道对他们说：“他残废，不能走路。”我一说这话，凌锋抓我手的力气就加大了些。

男人抬脚踩了踩凌锋的脚，“呵，是么？”凌锋抬头面无表情看着他。男人的脚在一次次使劲，我感觉凌锋抓我的那股劲大得不行。最后男人好像是验证好了就放开了，他随声指使旁边的人，“把他绑上，提回去。”

我们两个都被绑上后，女人让我们站起来，随后搜了我们的身，检查身上是否还有武器。当检查完后，她伸手想要拿走我的墨镜，但不知为什么，手伸到半空中就收了回去。

“走。”我被人推了一下，而凌锋则由其中的一个男的提着走了。穿过一小片树林，有一个不大的空地，空地上有一栋水泥房。房子旁边还停着三辆车。

在房子的旁边，有一条小路，看来他们是从这条路开进来的。

“龙哥，回来了？”一个美貌的女人扭着腰走了过来，双手抱着男人的胳膊。我看着旁人的反应，看来是不太喜欢这个女的。我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女的看来是凭着身子活着的，末世不缺为了活下而用身体为代价的人，男的女的都有。女人声音一响，从房子里又出来了两个人。

然后，我就没见人出来了。

“把他两个带到小屋去。”

“是。”

我们被人带到了一间屋子中，一进屋子，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就扑鼻而来。我向味道的源头看去，看见一个男人身体被绑在长椅上。

“坐下！”他把凌锋扔到墙壁，对着我说。我眼睛看了眼他，然后越过他，看向门口，门口站着一个男人，他正拿着枪以此威胁。

我坐了下来，然后他又从房间的角落拿出两根绳子把我们的腿也绑住。绑好，他站起身拍了拍手，笑着对我们说：“这几天你们之间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吧，过了……怕是没机会了。”

我和凌锋都没有反应，冷冷看着他走出去。门哐当一响，我抿紧嘴角，眼睛快速扫描着四周：“这情况不太好。”窗户被订了几根铁棍，除了窗户，出口就只有一个门。我挣扎了一下，手脚的绳子都绑得紧紧的。凌锋靠着我，垂下眼睑“嗯”了声。

“你们……”绑在不远处的男人说话了。我和凌锋都看过去，我见着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这起伏十分明显。他刚说出两个字，呻/吟声就将他的话压了下去。他张大嘴巴使劲呼吸着，然后他的头转了过来。

我看见，他的眼睛在流着泪，这泪水似乎打湿了他整个脸。他看向我们，眼神好像没有了生存的意识。他的嘴唇打着颤对着我们开口：“你们……快逃。”

“他们……要吃……你们。”

“他们……是畜牲。”

“他们……他们……”他已经带有了哭腔，“他们……”他嘴里一直在重复着“他们”，伴随着他的哭喊声，我只觉得脑袋在发热。

我握紧手，看着男人，视线从他的脸上慢慢向下，当目光看到他的大腿时，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的大腿在流血，血液透湿了裤子，往下面滴着，地上已经积了一滩的血。

“食人。”凌锋的眼神晦暗。由于血液沾湿了裤子，可以清楚看见他的大腿细了可怜。这一场面不禁让我不自觉的咬紧牙齿。

“我……想要死。”他看着我们说。我看着他这张脸，忽然想到了之前和他同脸型的那个女人的脸。

他看起来实在是太过绝望、痛苦了，让我不禁对他说：“很快。”

他连着大呼几口气。兴许是我这句回答给了他一种支撑，我看见他眼神满怀着对死意的向往，他看了我一眼就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