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这个男人恐怕已经是疼晕了过去，自从闭眼后，他就不再发出疼痛叫喊声，只是从鼻子中发出很重的呼吸声。呼吸声夹杂着血液滴落的声音，直直抨击我的大脑。

我活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这种事情会经常发生，可是却从来没有遇见过。我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他的大腿细得跟竹竿一样，而上面的肉被同类所吞噬。目测过去，他的大腿估计就剩下骨头了。

要是人类不自相残杀，这个末世永远不会发展得这么快。我爸妈他们亲眼见证了末世的到来，看到了人类自己在末世这把熊熊大火中添了一大堆柴。

我移开眼睛，决定再仔细观察一下这个屋子。除去男人身下的血滩，我还在地上发现了几处暗红色的血迹。这个人，不是他们的第一个吃的人。

凌锋也跟随着我的视线，看到了那已经干掉的血。“惯犯了。”

“是。”我回答。

“我碰到过。”凌锋看着地面，似乎在回忆。我眼皮一抬，转头过去。凌锋说：“他们将我母亲吃掉了。”他说这话时很平静，好像在诉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

我听到这件事情只觉得喉咙稍稍哽了下。

他的声音平平淡淡的，仿佛就是在诉说一件与我自己不想干的事情。

“首先吃掉我母亲的双腿，然后是手臂，最后才是腹部胸膛。因为这样能保证人不会那么快死亡。”

“但是，”凌锋眨了下眼睛，看向了我，缓缓道：“我母亲她很幸运，还没被吃掉手时，就受不了死去了。”我背在后面的手忽然一颤，因为凌锋的眼神有着微微的喜悦。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他的眼睛中十分的不和谐。

我问：“你在开心么？”

凌锋张开薄唇：“我为她的死感到开心。”

我怔了一会儿，说实话，我完全没有从这句话中感受到凌锋对她母亲的死有一丝哀伤。我唯一看到的，就是他那双明亮的眼睛暗藏着不知明的喜悦，我不懂这喜悦究竟是什么。可是我没有深究，尽管猜凌锋背后有什么隐情。

于是我跳了过去，问：“你是怎么逃过去的？”

凌锋肩膀塌了下来，靠在了冷冰冰的墙壁上。他眼中的欣喜在我问出后也消失了，他说：“我爸派人找到了我，让他们送我到他那去。但是，他们在几个月内相继死去了。”说着，凌锋直勾勾盯着我。

我侧过头去迟久不语，最后还是落下一句话：“既然他能找到你第一次，自然会有第二次。”这种话就是冷场的，我们两个在一段的时间都没有开口。

良久，凌锋突然冒出了一句：“如果他们吃了你的肉……”

我一边弄着绳子，尽管绳子很紧，但我还是在尝试着。我没有纠结的说：“应该是死吧，连伤口都不查一下的人，仅凭着看我们生龙活虎就认定我们是人的……”我停了下，又说：“他们早应该死了。”我弄了十几次，手上的绳子依然顽固绑着手，根本松不了。我需要一个尖锐的东西。

“钟柯。”凌锋叫了我。

我转过头。凌锋眼睛看向男人的身下，我看过去，在长椅的旁边有一个长长的钉子。这间房屋被收拾得很干净，这干净指的是所有利于俘虏逃跑的物件都被清的一干二净。所以发现一根钉子，就足以让我看到了一点希望。

我抬起双腿向前了一点，屁股也向前挪动着，就着这样的方法，终于移到了男人的身边。我伸直腿部，让它碰到那根钉子，然后慢慢把它滑过来。随着我的动作，钉子终于被我弄到了眼前。我侧过身，弯了下去将它捡了起来。

我紧紧捏着钉子，眼睛却不自主瞄到了男人的双腿。男人上半身还是完好的，下半身却只是单单由骨头支撑着。就算男人此刻能逃出去，我认为他也活不下来，在这样的世界下，失去腿意味着死亡将要来临。

想了一下他所要面对的，我才回过头慢慢挪回去。我挪到墙壁，开始用钉子的尖端磨起绳子。磨了一会儿，凌锋问：“行么？”

“再给我一些时间。”绳子的确有被磨损的样子，可是这个缺口很小，我还需要再花些时间和力气。我这时候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钉子上面，偶尔会侧眼看看凌锋在干什么，但每一次看他，他都在看我。

我都已经习惯他一直看着我了，所以就安心继续磨着绳子。

“吱——”

我突然停了下来，门被打开了，随之进来了一个男人。他手里拿着一个盆子和一把小刀。他进来后，看了我们一会儿，对我们说：“你们饿了么？”

我只是看着他。我们没回答没有让他生气，反而他笑了笑，大摇大摆走到男人身边蹲了下去。他把男人的裤脚撩起，有些苦恼的抱怨：“只剩这一点了。”说着他回过头来，看着我们。

“你们两个怎么都是死气沉沉的，难道完全不害怕吗？”

“害怕有用么？”我道。

“也对。”他回过头，拿起刀开始割。

“啊啊——”男人瞬间睁开了眼睛，撕心裂肺般的叫喊起来。他紧握着双拳，整个身体都在抖动。那把尖刀在小腿肉上行走，然后插入肉中，鲜血立刻沿着刀流下去。几刀下去，他小腿肉就没了。一大堆血流到地上，男人的面色苍白，嘴唇发青，嘴里哼哼着，声音越发小起来，然后他就没了声音。

他站了起来，拿着盆子里的肉，吹着口哨就走了出去。我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实在难以接受。我睁开眼，男人此刻好像快要奄奄一息，他胸膛的起伏很小。

“他……”我的嘴巴抿得死死的，始终看着面前的男人，手不停地拿着钉子在磨着绳子。凌锋的身体靠了过来，他肯定道：“我们好像要开始被吃了。”

“他坚持不下去了。”凌锋淡淡陈述着这个事实。

“嗯。”钉子擦入食指，我把它拔了出来继续磨着那道缺口，磨了许久缺口越来越深，我内心不禁跳动了一下。只是还没等我开心多久，那个男的就拿着碗进来了。他站在我们面前，把碗放到我们前面。碗里面是两片小小的肉。

他露出牙齿，笑了：“给你们尝尝这是什么味道。”他拿起一块肉，晃过我们的鼻子。我拧着眉，而凌锋没什么反应。

“香吗？你们好久没吃肉了吧？”他闻了闻手中的肉。“真香。”

“吃吗？”他问。

我们沉默着。

“吃吗？”他又问了一遍。我们依旧没回答，他的脸立马沉了下来，眼睛狠狠盯着肉一刻，然后便说：“我让你吃你就得吃！”话落，他就想要把肉塞到我嘴中。我死死闭住嘴巴，他塞了两三次都没能塞进去。

肉的味道让我心底觉得恶心，脑袋懵懵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冒出来一样。他用了另外一只手，手指硬生生插/进我的嘴里。脑袋一片空白，随着手指进入嘴里，我忽然感受到大脑有些异常。

在我还没察觉到什么的时候——

“啊啊！你他妈给我放开！！”男人扔掉肉，手打着我的脸。被他叫声惊回神，我才恍然发现牙齿已经死死咬住了他的手指。男人的拳头一次次打在我的脸上，我立刻放了他。他起身就是踢我几脚，骂道：“老子给你好东西，你还不领情！”说完，又给我来一脚。

他甩了甩手指，气冲冲走出去，没把这两片肉带走。

我被他打歪了，然后立起上半身。

“钟柯。”凌锋在我旁边，道：“你刚才想吃他。”

我心里有什么东西下沉着，“是么？样子难不难看？”凌锋一愣，随后道：“狰狞。”

我抬头看着天花板，听着凌锋说这两个字，手一直磨着。我在想这算是特殊情况，白天仍然不会变成丧尸。可地上的肉始终在散发着它的香味，我的脑袋有点想要驱使着身体去得到它，但从心里来讲，我又对这个味道排斥。

我有些犹豫了。

“刚才你好像把他咬伤了。”

我低下头，用着舌头在牙齿上扫荡了一圈，的确尝出了一点点的铁锈味。“嗯。”

“变数有了。”凌锋平静的脸上蓦地出现一丝笑意。

我向地面吐了一口口水，将血丝吐掉。

而后，我又开始重复动作。

今天没有太阳，但是我推测这时间是快要到傍晚的时候了。我们安静的在房屋里待着，房外时刻传来交谈声。

“他们没吃下肉？”

“不吃。”

“不吃就算了，随便给他们吃点草或者树皮，让他们活着就行了。等吃他们时，再把他们的肉给他们自己吃。”

我眼神闪烁，心里直问着：为什么这种人还活着？

“我……”

我抬起眼睑，把目光投向前面的男人。

他还没死，仍然有一口气吊着，他用着特别沙哑无力的声音说道：“……还……”

“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