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我们行驶了一个上午，没有再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我瞄了眼凌锋，凌锋坐在旁边背挺得笔直，他的双手和之前一样放在大腿上，但不同的是，他的右手却是始终握着的。

我看了看他的右手，又瞄了一下凌锋的脸。凌锋的眼睛注视前方，在我看他的那一会儿，仿佛都没有察觉似的。最后我回过头，继续开着我的车。

越向前开，丧尸比之前行驶的那段都要来得多。我看着前面有一具半截的丧尸在路上爬着，在它旁边还有几个缺胳膊断腿的。

“城市可能已经被炸毁了。”见着的丧尸，十只有七八只不完整，这极大是直升飞机飞过了这座城市。

“城市不远了。”凌锋转过头问：“到了城市，之后呢？”他右手握了握，还是没有放开。我下意识往他右手看了一眼，随后不以为意道：“在里面找找有用的东西。”

“城市都被炸毁了，能有什么可用的东西。”凌锋相都不相信，直截了当说出。

我嘴角勾了勾，“只是看看城市而已。”偌大的城市被炸毁，钢筋水泥布满整片废墟，里面还有密密麻麻的丧尸的尸体。

我觉得肯定不止一人想看这一大片的废墟。车子压过前面爬着的残尸，开过一条弯曲的路。一开过，我就立刻踩了刹车。

我睁大眼睛，双手放下，然后下了车向前走了几步。我低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悬崖，随即又看向了这片残垣。

城市已经被摧毁了。建筑碎瓦颓垣，没有一栋是保持完整的。曾经的城市占据了天空的一部分，现在它又归于土地。这片废墟没有冒出浓烟，我也闻不到烧焦的味道，看来这座城市早就被炸得支离破碎了。

我回过神来，看向车子里面的凌锋。正巧看见凌锋打开窗户，右手伸了出去。我刚一看他，凌锋就对了过来。

“你看了，之后什么打算？”他的右手收了回来，把玻璃摇了上去。

我回过身看了看城市，道：“绕过它。”

“虽说它被炸了，可里面的丧尸并没有根除干净。只要没破坏脑子，就算一个头也能活下去。”话间，我抽出刀杀了几具围过来的丧尸。我抬起脚把倒在我身上的丧尸踢开，然后我低下头注意到一个只剩头和脖子的丧尸在凌锋这边停留。它嘴里在嚼着什么东西，一边嚼一边对着凌锋嚇嗤着。

我转眼向凌锋看过去，凌锋双眼淡然看着我。我走了过去，把它的头提起来。一刀插入它的嘴，手指伸入嘴中掏出了一小坨碎肉还有一片还未嚼烂的肉。这肉一看上去，就是被烹煮过的。

我皱了皱眉头，瞬间想起了当初那人把肉留在了那间房子里。我抿紧嘴，一想到这肉，脑子就划过我吃人肉的这段血腥的场面。我将肉扔远了点，随机站了起来，脑袋驱除着这些画面。

“你怎么了。”凌锋摇下玻璃。

我拉开嘴角，过了一会儿才道：“没什么。”这个声音在我自己听来，没有平时的那种随意平静了。凌锋也不说话了，我们这样僵持片刻，最后我开口道：“长时间没吃饭，你饿了么？”

凌锋眼神闪烁，如实回答：“嗯。”

我抬起眼睑，走进了车子。“我看见了之前的肉，它在丧尸的嘴里。”凌锋半低着头，手指一动，他的薄唇抿了抿。“嗯。我喂给它吃的。”

“你打算拿这肉干什么？”我问。

“以便不时之需。”他回答得很干脆。

我一怔，“你是要饿了吃掉它，是么？”

凌锋抬起头，看着我说：“不是。”

“不过，现在不需要它了。”凌锋直直看着我我有一会，然后就低下了头，看这样子，不打算回答我接下去要问问的问题。

这样也只能作罢，但是我心里还在想着，他把肉带上不是饿了自己吃，那这是为什么？我心里有一个猜测迅速划过，但是不敢把它直面于阳光之下。

凌锋把肉带了出来，却又将它喂了丧尸，那么使他放弃的原因是什么？我一边开着车一边想着。车子从高处往城市的底部开。在城市的外延行驶，一些些哀嚎声在城市里游荡。城市里面仍有丧尸的尖嚎，但是相比以前的少了太多太多。

我转头看着窗外，城市的中央是损毁最为严重的，可在边缘的建筑还没有到那种全部坍塌的状况。我看到离公路不远处有几栋损毁一半的楼，有点想进去探探。凌锋有一天多没喝水进食了，如果再没找到什么，估摸着他就可以去西天了。作了一会儿思想斗争，我半路上停了下来。

“既然饿了，我去找食物。”我下了车。

“不用，我能坚持。”凌锋却摇头拒绝。

“你是要饿死，还是活下去。”离开城市，前途都是未知的。

凌锋看着我一会儿，手捏了捏大腿，然后放开，最后他说：“你去吧。”

我点了下头，向前走去。我快要走到弯道时，回头看了看车。车子静静停在喧嚣的城市旁，在里面坐了一个人，他握紧的手掌抵在自己嘴巴上。等他抬眼对上我的视线时，我一刹那看到他那如死一般的眼神。看着他的眼神却没有感受到凌锋在看着我。

我感觉身体一震，脚停了下来。凌锋放下手掌，眼神恢复了平静，宛若刚才的都是错觉。我吞了下口水，想要转身向他走去，向凌锋问一个问题。

可是，最终我放弃了。我抽出刀来往城市走去，再也看不见停的那辆车。街道上全都布满了石堆，玻璃渣，人类的生活物品以及丧尸的尸体。我看了眼周围没有一个完整之身的丧尸，随后挤开它们，走进了楼里面。底楼的丧尸还算有个比较完整的身体，它们穿梭在一件件陈旧的衣服中。我在第一楼随便挑了两件男士衣服就上了楼，第二楼全是家具用电，总之我没看到食物，水。

踩着玻璃，我到了三楼。三楼是存着食物的，只不过不多。这应该是在城市被炸毁之前，就快被洗劫一空了。我捡起几包没吃过的东西，又拿了几瓶水，就直接下楼了。时间不容许停留太久，毕竟在城市旁边，我怕丧尸和人会对凌锋造成什么伤害。

我从丧尸中走了出来，眼睛向四周扫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异样就走出了城市。我抬起脚往上走着，跟在我后面的是只剩半截的丧尸，我没有管它。

当只有车子和几具丧尸出现在我眼前时，心中确实是松了口气。我把丧尸踢开坐了进去，将食物全都放在凌锋的腿上，“吃吧。”

凌锋拿起其中的一包东西吃了起来。我听着凌锋吃东西的声音，想到了刚才看到的眼神。这个眼神在末世中很常见，在人们对生存失去希望的时候，他们的眼神再也容纳不了这世间的任何一物。可凌锋这眼神又有一丝与他们不同。具体的不同也说不上来，可我心底一直在告诉自己他的与众不同。

看着凌锋的侧脸，我问：“你现在还想活下去么？”

凌锋进食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眼珠子犹如生锈一般，一点一点移动着。“之前说过了，不强求。”

不强求也不该露出全是死气弥漫的眼神。这样子也难怪当初探索者会拒绝我们两个人，恐怕那时候凌锋看着陈丽就露出这种眼神。

“好。”我摇下玻璃，向下面开去。车子以快速的速度冲向下面，车轮压过丧尸后带来了车子里面的不平稳，我才减慢了速度。我刚减慢速度没一会儿，一个人影就从旁边跑向了道路上。我赶紧踩下刹车，车子停了下来，不过还是将那人撞了一下。

他在地上滚了一圈，身上藏着的食物全都掉了下来，他连忙捡起食物，然后抬起头来看向我们。

“怪——”他吃惊般地说了个字，脸色不是很好，像是见到鬼一样。他闭上嘴巴，一手抱紧食物，另只手拿起枪就站了起来，一瘸一拐打算逃走。

我看着他抱的食物，又想到他单独一人。

“被看到了。”我下了车，向他跑去。

“砰——”

我快要捉住这个男人的时候，只见男人身体一顿，然后我看见血从他的脑袋里飞了出来。他回过头来，在最后时刻，他的眼神还留着一丝丝惊恐。

身体重重倒在了地上，食物散在他的旁边。我直直看着，他的鲜血从那个窟窿里流出来。我转头就见凌锋把手从车收了进来，他的手还握着枪。

凌锋对着我说：“秘密被看到了，自然要杜绝后患。不然，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我被凌锋问倒了，他这话说的对，可我的心底对于二话不说就把这人杀死的态度还是有点芥蒂。我站在外面很久，凌锋坐在里面看着我。

“不杀他，过几天就会有人来抓杀你。”

能在丧尸中行走，而丧尸不攻击。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怪物，但这对于科研人员来讲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我站了良久，看着地下的那堆鲜血逐渐变暗。“……抱歉。”这两个字发出的声音我自己都听不清楚。

末世的生存，总是这么残酷。人们似乎都在追求身体的运转，而那些属于人性的东西，却在慢慢死亡。而就连我也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