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对不起啊哥……”

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

裴向晚先换了衣服洗漱把自己收拾好，然后点开游戏准备打两把就睡觉。

但今天运气极差，诸事不顺就算了，游戏也打一把输一把。

退掉游戏以后，手机系统弹出了个通知。

是日历的通知。

明天是六月十九号。

他哥哥的祭日。

算下来，哥哥去世已经整整一年了。

推送那里写着裴向晚去年签下公司合同要出道做艺人时，信誓旦旦的说一定带去他混得不错的好消息的豪言壮语。

但现在真的已经过去一年了。

他除了明里暗里的跟简澈较劲，从来没正经工作过。

他倒是不太在乎别人怎么评价他，可如果哥哥看见那些侮辱诋毁他的脏话与恶毒的诅咒，一定会心疼他为他难过。

裴向晚又点了支烟，思考着明天要去干点什么。

他先是给助理小叶发了条微信，问是不是有个什么广告明天要开始拍，然后就扔下手机从冰箱里拿了瓶啤酒。

打开啤酒易拉罐的拉环，正好接到小叶的电话。

“裴老师，咱自己有剧组呀，打听明天开拍那广告干什么？”

“而且那就是个一天都用不了就能拍完的汽水小广告，不算什么老牌子，也没多少钱，您要是想拍广告我跟琳姐说咱挑个更好的。”

这两句话搁裴向晚听，就只提取到了明天拍和一天就能拍完两个重点。

正好，就它了。

拍完晚上还能留出时间去看看哥哥。

“就拍这个，一会等着交接一下，给你打加班费。”

“啊？明天拍今天晚上说换人会不会有点太得罪人了？”

裴向晚扔下一句别管就又挂了电话。

他自己没有抢别人广告的实力。

以至于这次给简澈打电话裴向晚都没矫情，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按下了拨号键，根本没给自己留退路。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

简澈那边的背景音有点嘈杂，有说话声也有脚步声，怕简澈在谈什么重要的事，裴向晚很有礼貌的没开口，在等简澈先说。

“什么事？”

简澈的声音虽然还是温润的，但语气听起来就是冷漠又疏离，让裴向晚莫名有点心虚。

“嗯……那个，明天晚上什么时候，你想去吃什么？”

没听见回答的那几秒钟，裴向晚甚至能清晰的听见自己因为紧张而加快的心跳声。

他没把握简澈一定会帮他。

他们之间关系奇奇怪怪的，裴向晚甚至觉得，只要他开口简澈就会羞辱他。

“你想要什么？”

简澈就像能看透他一样，说什么都开门见山。

“明天开拍的那个汽水广告。”

“知道了。”

裴向晚打腹稿的那些什么一定会好好拍这种鬼话根本没派上用场，就被电话那头传过来的一句早点休息给打发完了。

没提吃饭的事情。

这下裴向晚更坐不住了。

他真的猜不到简澈到底想干嘛，就好像简澈在无条件纵容他一样。

什么都不问就把事情办完了，有什么好东西也都先想着他。

他爸妈都没做到这个份上。

而且简澈这个人看起来是个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的情绪稳定型社会精英，二十六岁就混成了行业翘楚，只手遮天的。

反观裴向晚，孤身一人，除了一张脸没有任何商业价值。

简澈对他好，除了满足不为人知的癖好裴向晚也找不出别的理由。

不然钱多去做慈善也比扔在他身上有价值。

结束了跟简澈短暂的交流还没过二十分钟，裴向晚就收到了小叶的消息。

[明天上午十点在忆安街67号别墅区的咖啡馆拍，我大概八点半去接您。]

[台词和动作都不多，主要是看脸，别有压力哈裴老师，广告词明天在车上背也可以。]

裴向晚只回了一个好。

因为从这两条消息来看，小叶挺怕他又一高兴就撂挑子然后水了所有人的。

定好明天的闹钟以后裴向晚就直接钻进被窝。

没到生物钟时间入睡异常困难，越闭上眼睛越清醒。

思维异常活跃，却没寻思一点有用东西。

他觉得，他可能需要找简澈谈谈。

但他们之间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他跟简澈相比，他是绝对的弱势，人微言轻，对方或许根本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被闹钟惊醒以后，裴向晚起床洗漱收拾自己的动作很快。

而且不光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就连平常八百年不见得整理一次的屋都难得干净了。

到了小叶说来接他的时间，却没听见敲门声。

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小叶给他发了一大堆消息，最新的几条是：

[老师你咋不提前说有这么大阵仗啊。]

[我没见过这世面我真的很慌……]

[快下来救我！！！]

裴向晚扣了个问号过去。

[简总都已经在楼下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了，他说专程来接您上班。]

看见这行小众的文字以后，裴向晚扣过去三个问号。

[快下来老师，求您了。]

[我没有跟什么总打交道的经验。]

就单看这几行文字，都够裴向晚脑补助理小姑娘在这半个小时里受了简澈多少委屈。

他戴好棒球帽走下楼，找到那最显眼的黑色劳斯莱斯，然后敲了敲后座的车窗。

车窗降下来以后，裴向晚看见的是小叶那好像见着了救世主一样的激动眼神。

“你还真是……敢挑地方。”

“怎么能坐老板位呢，受得起吗？”

“我受得起，起来让我坐。”

裴向晚刚准备拉后座车门，就听见了车门落锁的声音。

随后简澈的声音自驾驶位传来：“你坐副驾。”

坐副驾。

坐简澈副驾要是让人拍到不就等于坐实了被包养的传闻了？

然后钱一点都没从这万恶的资本家身上捞到，反倒成了外人眼里简澈的小情人。

裴向晚没搭理简澈，低头思考片刻，跟一直没敢说话的小叶说道：“你往里挪挪，我钻窗户进去。”

小叶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简澈的表情，又看了看真准备翻窗户进来的裴向晚。

“老师，我觉得……您翻窗户上豪车传出去更不好听。”

“你管他好不好听……”

裴向晚话还没说完就被简澈打断：“不坐你就别去了。”

话音落下车窗就已经没了一点缝隙。

不想在今天惹事，裴向晚也难得没跟简澈犟，拉开副驾车门坐了上去。

一路上三个人都没什么交流，索性路程不远，令人窒息的安静气氛也没持续很久。

咖啡馆开在别墅区中间，装潢很好，很会营造氛围。

说是咖啡馆，但其实叫饮品店更贴切一些。

为了满足富人需求还划了不同分区，弄了不同的装修风格。

他们这次的拍摄场地，是冰气泡水主题的那个隔间。

路上裴向晚看了下拍摄内容，确实跟小叶昨天说的一样，没有多少几个动作，一共就四行广告词。

看起来有种两个小时都用不了能完全搞定的感觉。

到地方下了车，裴向晚虽然没觉得简澈是闲的没事就为了送他过来，却也没觉得简澈有空监他的工。

他跟小叶一前一后走进了咖啡馆。

摄影设备已经提前支好了，甚至看起来连灯光都准备好了。

但里面没有传出说话声来，显得他们走过来的脚步声异常清晰。

门没关，从走廊拐个弯就能直接进去。

然后裴向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熟人。

沈娇娇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在看见裴向晚走进来的时候立马冷着脸拍桌子站起来。

“裴向晚！你有病吧，你记恨我就专门抢我弟弟的广告？”

“真难为你抢资源还要屈尊降贵的亲自过来拍了。”

裴向晚闻言先是愣了一下。

就说昨天这么急急忙忙的总觉得忘了点什么，原来是忘了问到底抢了谁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沈娇娇身后的小男生。

小男生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是张生面孔，完全没见过。

裴向晚下意识觉得该解释点什么，于是开口：“我不是故意的。”

“等一下，我是说，我是故意抢的，但不是故意抢你弟的。”

说完了看见沈娇娇的表情又觉得越描越黑，怎么解释都像又当又立，索性干脆放弃。

“啊对，就是我故意的，怎么样，有本事你弄死我啊。”

简澈停车回来，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裴向晚：故意的，弄死我？

简澈一过去就感觉到了全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他揉了揉眉心，让小叶带着裴向晚去商量拍摄事宜，然后他带着沈娇娇和本来要拍这广告的小男生出去。

裴向晚被拉去化妆的时候，才拿到拍摄的小剧本。

因为汽水的受众比较年轻，所以自然是要往热血和展现生命活力那一边去靠。

但厂商非要走与众不同的路线，要搞文艺风。

两方争执许久决定两个都拍，找个没有便宜点没有咖位但长得好看的小明星来拍。

在这拍文艺风的，下午去篮球场拍最出定下的那版方案。

裴向晚要做的一共就三个动作，往杯子里加冰，倒汽水，最后端起来喝两口。

中间穿插广告词。

是个十分没有技术含量的活。

拍摄时间甚至还没有化妆时间长。

然后在等收拾摄影设备和打光工具的时间里，裴向晚还专门跟小叶扎在一块，蹲在正对着门口可以看见简澈跟沈娇娇说话的地方聊八卦。

“唉你说，沈娇娇跟简澈能不能成？”

“他俩成了是不是就没我啥事了？”

裴向晚喝了一口刚才没喝完的半杯汽水，看着简澈十分有绅士风度的跟沈娇娇有说有笑的。

其实他想说没他啥事那可就太好了，但小叶显然没get到他什么意思，还以为他是跟沈娇娇争风吃醋，连忙安慰道：“老师你别多想啊，你看简总多宠你。”

“你都这么跟他闹了他还愿意给你资源，而且早上在车上他还跟我说，你今天一定会好好拍。”

今天一定会好好拍的言外之意就是先只老实今天一天。

让裴向晚自己听就是，这老狗真的有点了解他。

“而且老板嘛，都是这个样子的啊，我觉得只要老师你稍微收敛一点，简总还是愿意像以前一样对你的。”

小叶这一句话成功让裴向晚开始思考，老板都是什么样子的。

像他那孩子都生了两个还能出去花天酒地既要又要的爹？

那可能简澈比他爸还要差一点。

至少他爸在生意场上的为人是不错的，简澈接手他家公司没多久就开始搞不再合作的合伙人，还送进去了不少之前的投资商。

是个挺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人。

而且简澈就像不会记别人好一般，最会背信弃义过河拆桥。

当时收购裴向晚那个空壳小公司的时候，简澈亲自过来谈的，裴向晚听不懂他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就让那公司的经理去跟简澈对接。

然后没拿到多少钱不说，公司被收购走没多久就开始大换血，还没有理由的裁掉了家里孩子生病需要看病钱的经理。

虽然人家怎么处理自己花钱收购的公司是人家的自由，但跟前情结合一下，就挺难评价的。

要是这样都不够还要找各式各样的玩伴……

那裴向晚要真跟在简澈身边也是有够惨的。

“唉你们两个先别聊了，去把汽水瓶收拾一下，然后把没开封的汽水整理好。”

毕竟是小制作，化妆师和灯光师都是同一个人，原定的也是演员会帮衬着收拾一下场地。

为了不显得看起来好像很在意简澈跟沈娇娇说话，裴向晚贼听指挥。

他们预约的篮球场下午才有位置，现在把东西收拾好还能空出一小段时间休息。

外面简澈把沈娇娇姐弟送走的时候，还特意在咖啡馆外打了个电话，嘱咐助理传达一下多给他们点资源。

都不用刻意捧，只要有这一句话，能让外面猜他跟裴向晚和沈娇娇之间的三角关系，就够沈娇娇少走至少三年弯路。

他其实也不是非要管，但觉得用小钱就能让裴向晚在圈子里少一个敌人的买卖挺划算的。

不算无用功。

回去之前，简澈还特意问了一下处理裴向晚负面评价的进度。

不是今天早上临时交代的，前几天就在让人往下压了，但裴向晚不配合压完了之前的立马就能蹦出新的槽点来。

现在点开热搜全是顶流影帝的绯闻，再不然也是某大热ip的官宣定妆照。

反正没什么谈论裴向晚的。

连简澈这种吹毛求疵的人都觉得，能有这个效果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昨天晚上十一点半那经纪人琳姐还在给简澈发处理裴向晚流出去的抽烟照方案。

实话讲，于简澈而言，给这么个小玩意铺事业路可比处理乱七八糟的合同费心多了。

觉得裴向晚今天应该都会好好干活，一共四个人也不会闹出什么新事故，简澈就想过去看看他们刚才拍出来的成品。

于是重新拐回走廊里，没走几步就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还有敲玻璃瓶的声音。

“那不纯纯作弊吗，敢不敢堂堂正正的比一把运气！”

“谁是卧底都不够刺激你还想玩啥样的？”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开？”

好巧不巧的，简澈刚站在挂着汽水屋牌子的门口，就差点跟跑过来的裴向晚撞了个满怀。

然后裴向晚手一抖，手里握着的开瓶器就撬开了汽水瓶盖。

被摇过的汽水无差别攻击的喷在了两人身上。

看见简澈西装被汽水浸湿那一瞬间裴向晚大脑宕机了一下，紧接着就跟汽水瓶烫手一样，一点都没犹豫的把瓶子扔到一边去。

“那个……”

“对不起啊哥……”

注意到简澈皱着的眉头时，裴向晚疯狂按市场价值给简澈身上那套西装估价并思考怎么把自己零售了才既能活下去又能赔得起。

现场准备打圆场的都没反应过来，就见简澈就深吸一口气，平静的回答了一句：“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