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我不图什么

裴向晚再拉开劳斯莱斯车门的时候，简澈正捧着手机在看什么。

他看得很认真，完全没注意到车门这边的动静。

直到裴向晚在副驾上坐好系上安全带，简澈才有些慌张的把手机熄了屏装进西装口袋。

虽然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但一点不影响裴向晚见简澈心虚就嘴欠一下：“怎么？网恋小情人还是出国白月光？”

“被拒绝了？我是替身呗？”

本来只是缓和下气氛的打趣，简澈却回答得异常认真：“不是，我没有乱搞，也没在圈子里随便找人聊。”

裴向晚攥着安全带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些。

没有……那就没有呗。

他又不是吃醋查岗的小女朋友，跟他有什么好解释的啊，这下整得两个人都挺尴尬的。

“你看到什么内容了？”

裴向晚甚至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具象化的小心翼翼的试探。

但他真的除了瞥见对话框的轮廓什么也没看见。

可能觉得对于简澈这个年龄和地位的人来说，被拒绝或者刚失恋多少有点难为情，裴向晚回答得也很正经：“放心吧，没看见。”

确定裴向晚表情确实没什么异常，简澈才松了口气，开车回了家。

到家的时间也不早，晚上七点半。

简澈回家就换了衣服，还问裴向晚想吃什么。

本以为是定外卖让人送过来，却没想是简澈亲自下厨。

也没用裴向晚帮忙，就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之前也不是没在这住过，次卧里裴向晚的生活痕迹完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衣柜里还多了很多套跟他旧衣服尺码相同的衣服。

什么风格的都有。

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一套离他最近的，裴向晚就自顾自的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整个一层都飘着饭菜香。

裴向晚回身从浴室架子上扯了条毛巾擦头发，然后走进厨房看了看。

简澈见他过来，特别顺手的递了两盘菜给他让他端到餐桌上去。

直到这个时候裴向晚才察觉到哪不对劲。

他好像在简澈家有点过于轻车熟路了。

离开了起码大半年，问都没问主人一声直接进次卧找衣服去洗澡，然后还要跟简澈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着简澈做的饭。

这跟他俩直接开始过日子了有什么区别？

那按这个趋势，接下来的剧情是不是他今天晚上就回不去了？

最后一个菜端上桌，简澈也坐在了餐桌对面。

一共五个菜一个汤，有肉有菜的，卖相极好。

看起来不像是简澈要跟他一起吃饭，倒像是简澈在招待他。

还是那种跟招待生意伙伴不一样的。

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特殊。

“今天是有什么重大事件吗，你亲自做饭还做得这么隆重？”

“吃完饭我们谈谈。”

这个郑重的气氛让裴向晚觉得这顿像断头饭一样，甚至开始怀疑简澈是不是在菜里下毒了。

“我今天晚上还回得去吗。”

简澈把盛好的米饭递到桌子对面，回应道：“我会在十点之前送你回去。”

“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边吃边谈，你别凌迟我。”

简澈沉默半晌，就在裴向晚以为他肯定要说点什么需要做心理准备的内容来的时候，他却只问了一句：“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可怕？”

其实也不是可怕，他俩之前真的不熟。

但在裴向晚的潜意识里，连亲爸妈都那样对他，怎么可能会有人无条件的对他好，总要有所图。

道理也很简单，就像上班是为了钱一样。

往坏处想想，简澈要真是见色起意非得想睡了他，那他也没什么办法。

毕竟斗不过简澈是事实。

偏偏裴向晚也没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简澈因为他的身体而付给他的钱。

所以他很抗拒。

抗拒与简澈接触，抗拒跟简澈沾边。

他宁愿从头就不要开始，也不想真的站在顶流的位置无能为力的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别人轻而易举的毁掉。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简澈？”

“我不会伤害你，也会尽我所能的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这话是简澈是看着裴向晚的眼睛说的。

他语速不疾不徐，在柔和灯光和低沉嗓音的加持下让裴向晚恍惚觉得像是在听情话，连心跳都有些加速。

“我记得我爸之前那个流产死了的小情人就是被我爸拿这种花言巧语骗的。”

……

这句话结束以后简澈半天都没组织好下一句话的语言。

“你是不是不想在娱乐圈混了？”

裴向晚没说话。

能听出简澈真的只是特别单纯的询问，没有任何威胁或者是其他负面的意思。

但裴向晚自己也说不清想不想，他只知道他没有创业天赋，性格也算不上多好。

除了长得好看以外天然优势基本没有，抗压能力也一般。

销售这种肯定做不了，干体力活他也不见得能挣多少钱，没准还生个病就死了。

相比之下来看，娱乐圈算是个好地方，起码把外貌优势全用上。

他原先一直都想说，希望简澈跟他桥归桥路归路。

但裴向晚现在才意识到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他的经纪人业内口碑极高的，他初始资源也比别人不知道好了多少。

都是简澈给的。

黑红人气后面的路窄，他自己跟小叶这种刚毕业没多久的助理凑在一起单独闯，都不用得罪人，想搞死他的就已经一抓一大把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简澈没带钱成股东的时候，他们公司像个小作坊一样，签了他也没花什么钱培养就让他出道了。

图的就是一张脸。

网友骂得也没错，他就是演技唱功能力要什么没什么。

“我不想给你造成困扰。”

裴向晚一直没开口，简澈也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想接着在娱乐圈混，但是不想被我包养。”

“然后希望自己出去闯闯，不接受来自我的资源，也怕我针对你或者报复你对吗。”

简澈几乎说出了裴向晚纠结的所有点。

但他不敢点头。

他听不出简澈是不是在反讽他，也实在没有规划没有勇气。

“我说过的，我不会伤害你。”

“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给你提供庇护所。”

裴向晚知道，简澈可以为现在说的每一个字负责，关键在于他想不想。

可是男人都有劣根性，三分钟热度，薄情寡义不负责任。

他没办法去相信简澈的承诺。

“你图什么？”

“我不图什么。”

裴向晚放下筷子。

认识了这么久，他头一次认认真真看向简澈。

简澈那双眼睛里，蕴含的情绪太多了，他身上沉淀的气质也不是裴向晚一个一点社会经验都没有小屁孩可以看得明白的。

但裴向晚能特别肯定，简澈不是喜欢他。

那道看向他的视线里，没有爱，也没有欲。

“简澈。”

“除了我临上初中那年暑假我家公司招标的时候，我们还见过面吗。”

简澈几乎没有思索：“没有。”

他们就该是没什么交集的平行线，那时候裴向晚太小了，他们甚至连话都没说上一句。

不是一见钟情的喜欢，也不是早有交集。

那简澈到底为什么要对他好。

一个商人，能因为什么去做完全不可能盈利的赔本买卖？

“我知道你对我不是好人的刻板印象深入骨髓，我没法向你解释，你也不会相信我。”

“你可以考虑。”

“因为我的初衷绝不是让你难过。”

裴向晚从口袋里摸了支烟出来，还没点上手里那半盒跟刚叼上的那一支就都被简澈从桌子对面抢过去。

“在我面前不许抽。”

“吃饭。”

可能与所有年长者相处都是这样的。

简澈始终平静，说出来的话有逻辑有条理，还能照顾一下交流另一方的情绪。

裴向晚却脑子里乱成一团，想吵两句发泄一下情绪都没得可说。

他低下头重新拿起筷子，把离得最近的那块红烧茄子夹进碗里。

心里还盘算着，下次等不是他哥祭日的时候，等他不会因为无依无靠觉得难过的时候，再或者等他能平视简澈的时候。

一定跟简澈打一架。

他们后面谁都没再说话，说好的谈谈其实也没聊出什么来。

可能本身简澈就是有打算的，只是没有当着裴向晚的面直接说出来。

吃完饭简澈也确实向最开始说好的那样，把他送回早上来接他的那个小公寓。

临分别之时，简澈还是告诉他早点休息。

裴向晚解开安全带以后没立马开车门下去，反而是深吸一口气直接做好了决定：“如果我现在回复你还有用的话。”

“我不想再接受你送的资源，也不想再看到你包养我的传闻，我知道你都能解决，我自己的路不该是你来替我铺。”

“但是抱歉简总，我能力有限，先前因为任性给你造成的损失，一时半会没法偿还。”

何止能力有限啊，他现在待的这个剧组，导演他们私下聊八卦的时候说，简澈投了八千多万进去。

裴向晚这辈子都够呛能挣八千万。

更何况这只是一个，前面将近一年的时间里，简澈至少给他塞了不下十个。

“想清楚了吗。”

“嗯。”

这次裴向晚也没犹豫。

因为清楚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路再难走他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心情上。

“好，回去吧。”

裴向晚拉开车门走下去，进单元门之前还特意回头看了简澈的豪车一眼。

终于达到了一年前的目的，好像也没有预想中的开心和轻松。

回了家，没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他也没法在这个时间睡着。

想去阳台点根烟却发现忘了跟简澈把唯一那半包烟要回来。

没有烟，也不想喝酒。

裴向晚躺在床上发了好久的呆，什么都没想，就静静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然后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凌晨一点了。

没有规划明天该去干什么，但他就是下意识觉得肯定有事情要做。

于是伸手从床头柜里翻出一片安眠药，没起床去找水就直接吞了下去。

屋里从他进来开始就没开灯，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照到地面。

裴向晚没有记忆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被放在枕边的手机吵醒时，正好八点钟。

他没定闹钟，是小叶打来的电话。

安眠药的药效还没过，他挣扎了好久，觉得这电话再不接就该挂了才强撑着抬起手把手机放到耳边。

“裴老师，去剧组吗？去的话我现在接您？”

“不想去，起不来……”

“好的，明白，您继续睡。”

电话被挂掉耳边没了声音，裴向晚立刻就又进入了深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