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换角色是简总的意思？”

裴向晚跟小叶打车到剧组的时候，正赶上男女主拍完一场对手戏。

剧组里是八卦最多的地方，而且凑近了听听还能发现，八卦的主角还是裴向晚跟简澈。

“唉你听说没，有些人大言不惭真的是什么都敢说。”

“简总是什么人啊，连简总跟裴向晚在谈恋爱都能传得出来。”

“有人说拍到了裴向晚坐简总劳斯莱斯副驾。”

“那不还是被包养吗，都是在这个圈子里混的，谁又不知道谁啊。”

“你们猜简总今天晚上去看老简总，能不能把联姻对象定下来？”

“真的定了那裴向晚有的哭了，你看他之前都装成什么样子了。”

裴向晚：……

为了防止别人谈论他被他发现导致双方都尴尬，裴向晚还特意绕过那几个目前看起来没什么工作的助理。

让小叶找来了还没拍的场次的剧本，随后裴向晚就坐在更衣室前面仔细研究剧本内容。

就单从质量来看，就算裴向晚外行也能看出简澈的八千万花得挺值的。

是个古装剧，七八十集，体现家国情怀的那种。

属于光看个题材就知道很考验演技的类型。

男主的演员叫乔缜，童星出道，科班出身，演技极高，业内风评也好。

男二是反派，与男主对手戏简直媲美女主。

裴向晚很有根本不可能接得住乔缜戏的自知之明。

早在为数不多的试镜中裴向晚就看出来了，他跟乔缜对戏有种各论各的的不和谐，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俩水平层次天差地别，呈现的影视效果也很割裂。

硬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老戏骨情绪饱满声泪俱下的跟站在墙根罚站磕磕巴巴背书式念台词的小学生演情景剧。

但这片子斥资巨大，导演制片又人脉有限，开拍前资金始终都差一大截。

所以他们没办法拒绝简澈的投资，再不情愿裴向晚进组也只能求着动作指导老师好好教带裴向晚，只希望最后效果别差的离谱。

裴向晚过来以后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小叶找完剧本被叫走以后，就只剩他一个人坐在这。

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小叶才小跑着才回来，回来以后跟裴向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裴老师，导演说让你过去找他一趟。”

“真让我拍？”

“应该吧，灯光师还没走，后面应该至少还会再拍一场。”

裴向晚觉得不管想怎么解决都应该跟导演说清楚，就也没磨蹭着组织语言什么的。

况且他以前口无遮拦习惯了，忽然之间变得唯唯诺诺为了不得罪人不敢说话才显得更不对劲。

他跟小叶到影棚的时候，拍摄工作还没结束。

正在拍的是亡国太子男主身边的近身侍卫替男主挡刀去世的情景。

侍卫的扮演者是个生面孔，但裴向晚能看出他是个演技不错且颜值抗打的。

因为在镜头下他布满血污的脸上展现出的情绪张力很能带动气氛，就算光影一看就不是为了美化人脸而存在的，他也依旧能把握得很好。

最主要的是，他跟乔缜的对手配合很好。

为了不影响拍摄工作，裴向晚还是专门把小叶拉到影棚角落里才小声开口问：“那跟乔缜演对手戏的是谁？”

“叫许辞云，演技挺好的，但出道不久没什么资历也没人脉，就只能混个露不了几次脸的男n号。”

如果没记错的话，太子侍卫好像第三集就死了，是个助力男主黑化的炮灰之一。

所以许辞云最多最多也就只能出场三四次。

裴向晚又往那边望了几眼，随后若有所思的开口：“你觉得把男二给他怎么样？”

“老师……他不是咱家的艺人。”

小叶扯住了裴向晚的袖子，生怕他说干就干直接就过去宣布结果。

简澈在画意入了股，那他投资出来的资源自然就挂上了画意的名号，就算裴向晚不接受，那也该优先给自家人。

裴向晚根本没get到小叶想说什么，反问道：“他演技不好吗？”

“……挺好的。”

“他没有大火的潜力吗？”

“可能……有吧。”

“那你管他是哪家艺人干什么。”

小叶还想再找个什么看起来合理的理由劝一劝，裴向晚却在听见导演喊的那一声咔以后直接就走了过去。

乔缜拍完直接就跟着助理下场去卸妆，许辞云却好像跟还觉得哪不满意一样留在原地复盘着刚才的表演。

“小裴呀？来咱先试试这场独角戏。”

“乔缜这两天连着拍了十几场戏，下次再喊他过来跟你演对手。”

导演从旁边扯了个凳子过来示意裴向晚坐，说话也还客客气气的。

“剧本熟悉了吗，需不需要指导老师先给你演示一下什么的？”

“嗯……导演其实……我是来跟您商量能不能给男二换个角色的。”

裴向晚这话刚出口，导演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变。

导演姓陈，是圈子里很有资历的老导演了。

从业十二年，几乎拍出来的都是拿过奖的优秀作品，据说是家里老婆身体不好，错过了不少优秀剧本也疏于人际交往，才导致现在想接大制作却拉不来资金。

与陈导合作过的演员都知道，他很有亲和力，极少因为工作对演员或者灯光师发脾气，看得上眼的新人也愿意花大把时间精力去带。

几乎挑不出毛病。

所以裴向晚才更不愿意因为自己导致他作品口碑下降。

“换角色是简总的意思？”

“不知道，但我觉得许辞云可能更撑得起这反派男二的角色。”

这问题裴向晚还有点回答不上来。

他说不清简澈是什么意思，也觉得自从把话说开以后关系多少会变僵一点，他不好再跟简澈因为这种事情联系。

导演沉默片刻，劝说道：“小裴啊，我知道你之前总是旷班就有不想演的成分在，但这角色是简总亲自指名给你的，你们之间的事情，别让我们这夹在中间的人难做。”

陈导不说裴向晚还没想起来，别的资源都是琳姐让他挑，他不挑琳姐再凭专业素养选一个最适合他的。

唯独这个是琳姐说简澈告诉他必须得来的。

裴向晚把小叶喊过来，然后让小叶找琳姐请示一下简澈能不能换个人。

然后小叶应下以后就拿着手机哐哐敲字，不知道再发什么。

裴向晚刚想问为什么不能打电话解决，就听见小叶开口：“简总说随便，裴老师自己决定就行。”

整个过程没超过三分钟。

快得像是根本没问到简澈本尊那。

但其实小叶是直接给简澈发的消息，在她跟裴向晚到了影视基地下面的消息底下问的。

她没指望简澈会立马回她，想打个迂回战术说等琳姐问问，结果简澈秒回了两个字：

[随他。]

甚至连裴向晚想把角色给谁都没问。

以前也有裴向晚闹着不想去不想拍，导演和同组对他特别不满意的情况。

以往都是扔给琳姐找一个差不多的替上去，当做在圈里攒人脉或做人情。

简澈从没多过问过。

琳姐处置和裴向晚处置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

“啊这样，那让小许试镜？”

“可以。”

许辞云是在刚换好衣服以后被叫回影棚的：“导演您找我？”

没等导演回答，裴向晚就先朝许辞云熟络的打了个招呼，然后把手里那新的像刚打印出来的剧本递到他手上，还不忘拍拍他的肩膀。

“来试男二自戕的独角戏，不用换衣服了，加油。”

许辞云愣愣的捧着剧本，一时之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他什么都没问，立马进入状态翻看台词。

道具组抬来了半人高的小桌子，并在上面摆好了花纹繁复的酒壶与杯盏。

准备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台词很长，但许辞云并没在这一项上多花时间。

他酝酿好情绪后就跪坐在桌子旁，手指反复摩挲着酒壶上的花纹，良久，才抬起头来。

他看向镜头的那双眼睛里初看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得好像一潭死水，但台词出口的那一瞬间，又能让人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绝望与不甘。

“三月春天来，三月桃花开……”

他嘴里念着幼年流放之时奶娘经常在他耳边唱着的童谣，虽是笑着，却举着酒杯掉下眼泪。

那种平静着崩溃发疯的状态被许辞云拿捏得恰到好处，一边让观众觉得他可怜，一边又能在旁观角度害怕他随时冲过来杀掉所有人。

“我是流民。”

“我是亡国奴。”

“我天生就是下贱坯子。”

这几句台词的语气甚至是轻快的，他举起酒杯，对着屋顶的房梁做出敬天状，然后把酒如数顺着下巴倒进衣领里。

结束后还要重重把杯盏砸在木桌上，大喊一声：“好酒！”

“多谢后主款待！”

他轻轻的站起身，端起酒壶慢条斯理的如品酒一般把壶中的毒酒一饮而尽，然后在屋里步伐轻快的踱步。

口中喃喃自语的念着什么诗，没人能听清。

“好，咔！”

导演喊停的时候，许辞云背对着他们，身影单薄孤寂，脊梁却依旧直挺。

导演没有发表评价，只是朝裴向晚的方向望了一眼。

“嗯，行，就他。”

虽然导演没说话，但裴向晚能看得出来，导演对许辞云是很满意的。

而且许辞云的表演效果确实震撼，至少那种平静的爆发崩溃的力量感裴向晚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学得下来。

“好。”

“那个小许啊，你收拾收拾，明天开始跟乔缜拍男主和反派男二的对手戏。”

“辛苦一下，晚上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剧本。”

导演跟许辞云交代完就让道具组和灯光师都下了班。

许辞云听见这两句话时愣在原地好久，手中的剧本被捏出了好几道褶皱都没回过神来，连向导演确认是不是把男二角色给他了的话都说得语无伦次的。

“真给我了吗男二老师？啊不是……”

“我是说……”

陈导走过去捏了捏许辞云的肩膀，打趣道：“你看这孩子，话都不会说了。”

“当然是给你了，小裴亲自挑的你。”

许辞云连忙朝导演鞠了好几个躬，还重复了好多遍谢谢，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临了也没忘了裴向晚，一样的鞠躬加感谢，甚至一口一个裴老师叫得裴向晚都觉得心虚。

于是裴向晚像模像样的说了两句什么认真研究剧本好好拍戏之类的场面话，就让许辞云下班回去了。

看着许辞云的背影消失在影棚门口，陈导才朝着裴向晚开口：“把角色给了小许，你演什么？”

“不急，明天再说，晚安陈导。”

解决了角色大事裴向晚也不想再加夜班。

留在影棚没什么意义，索性就带着小叶准备回去。

临走之前，陈导还拉住小叶三令五申的要求她明天一定要把裴向晚再带过来，说这部剧他必须露脸。

哪怕裴向晚重复了再多次他不拍简澈也不会撤资都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