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乳糖

袁翎涛匆忙吃了饭，外面又下起绵绵细雨，雨虽然不大，但淋多了还是会沾湿衣服，会让人不舒服。

她没拿伞，也不想在外面多待，就提着书包往回走，走着走着雨就大了起来……

她突然停下来，看到了那条破旧的小巷，小巷的屋檐下多了些躲雨的人……

远处山顶的塔尖在烟雨朦胧中若隐若现，水泥夹缝里挣扎而生的车前草被雨水打湿，颜色都亮了起来……

袁翎涛静静看着那边，雨水打湿了她肩颈的衣服，但她似乎毫无知觉，也许是不想理会。

望着那条被雨水洇湿的小巷。

她抬起脚迈出了一步又倏忽停下来……

她柔软的睫毛抖动了一番，捏紧手里的背带，静静站了好一会儿，转身跑进了雨幕中……

她的背影在雨中被隐没，最开始的轮廓变得不清晰，最后没了一丝痕迹，她消失在雨中……

期中考试很快过去，袁翎涛就得回家了，她这几天格外小心，不想再让自己身上添伤，那样很容易被家里人发现。

这几天她没去食堂，出校门的次数也少，没有遇到沈婷那些人。

“涛……涛涛回来啦！？”

姥爷八十多岁了，说话不利索、神志有时也会不清楚，但他每天都在门前等袁翎涛回来。

袁翎涛的脸似乎比从前白了许多，应是苍白，人也消瘦了。

袁翎涛看到门前坐着的姥爷，心底微微动容，忍住了不该出现的情绪。

“姥爷！！”

姥爷从怀里掏出一把糖放进袁翎涛手里，那是玉兔乳糖，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糖。

小时候的快乐最是来得简单而真挚。

有次她糖吃多了，长蛀牙，爸爸妈妈就把糖收起来，她眼馋得很，但又不敢说……

过了好几天，牙齿不那么疼了，但她还是不敢跟爸妈要乳糖吃。

那晚，爷爷喊她到房间里看书练字，她心里多少有点不情愿，但姥爷的话她一向都听，没有拒绝。

安静的房间，安静的两人，一个认认真真写字，一个全神贯注看书，笔尖触在纸上的“沙沙”声，翻开书页的“哗哗”声，让这个本该温馨的夜晚多了一丝压抑……

袁翎涛比往常安静了不少，等到她放下笔，面容沉静，内心平静。

“姥爷！我写完了，那我回去睡觉了！”

“哎！涛涛！你等等啊！”

姥爷慈祥的面容多了几分顽劣，他伸手在口袋里掏东西。

“怎么了？姥爷！”

袁翎涛疑惑看着他，倒也没有自行离开。

“呐，给小涛涛的奖励！”

等她看到那一颗颗饱满的糖时，瞬间开颜，心花怒放。

袁翎涛紧紧握住带着温度的乳糖，欣喜不已，脸上挂了小太阳，浅浅的酒窝显现。

“谢谢姥爷！”

“小涛涛，过来……”

袁翎涛轻轻凑过去，就听到姥爷小心说道：“不可以告诉你爸妈！不然我们都会被骂！”

袁翎涛一个劲点头，心里可开心了。

“嘻嘻！姥爷我知道了！我们不告诉爸爸妈妈！”

“姥爷！那我明天还可以来这里写字吗？！”

那时候的袁翎涛白白净净，睁着一双铜铃般大眼睛，五官还没长开，还有点婴儿肥，简直像个瓷娃娃一样可爱极了，谁看了都喜欢！

姥爷当然不忍心拒绝她，“好好好！小涛涛明天还可以来姥爷这儿写作业！”

笑容可掬，声声入耳，很久之后，姥爷总记得她喜欢吃玉兔牌乳糖。

袁翎涛指尖触着带有温度的乳糖，心里冒出丝丝温暖……

“姥爷！我们进去吧！外边太冷了！”

袁翎涛曾经劝过他不在外面等她，外面坐着多冷啊！

姥爷答应得很爽快，爽约得更快！

每次她回家，总能看到姥爷在门口满怀期待等她，她就有种夜归人的心切，之后也就没再劝了……

“好！好！那……那涛涛拉我进去！”

“好！”

袁翎涛搀扶着她，慢慢朝里屋走去。

袁妈妈在厨房做饭，听到有响动，赶快跑出来，看到院前的两人心情不要太好，她盯着袁翎涛看了好一会儿，皱眉道：“袁翎涛！你怎么还瘦了？！我不是打了钱让你多补补身体吗？”

听到妈妈都连名带姓喊了，袁翎涛心头一紧：“哦！可能学校食堂没有家里的饭好吃！我才会瘦！”

袁妈妈思索一番，觉得有道理。

“哎！毕竟学校食堂要做几千人的量，质量肯定不行！涛涛你快去洗手，我做了你爱吃的菜！”

“好！”

袁翎涛将姥爷扶到大厅坐好，而自己去楼上放书包，洗了手差不多就可以吃饭了。

吃饭时，袁翎涛看到什么都想吃，在她吃了两碗饭，还想再添一碗，袁妈妈坐不住了。

“涛涛啊！学校是没给你饭吃了！还是怎么的！你怎么像饿了一两个月的人！你以前可是吃了一碗就喊撑！”

袁翎涛瞬间僵硬了一瞬，抬眼便掩去了所有的情绪，扬眉笑道：“妈妈做饭好吃啊！学校都吃不到呢！我得多吃几碗，要不然到了学校就又吃不到了！”

袁妈妈性格大大咧咧，心思也不细密，也就相信了。

“嗯，确实是这样吧！”

晚上，袁翎涛写完作业，洗漱完，就准备去楼下倒水喝，晚上吃太多，口渴了！

路过妈妈房间时，发现有细微的暖光从门缝里透出，她悄悄走近房间，静静站在门前。

隔了一道门的声音显得厚重而不清晰，袁翎涛低眸站了好一会儿，悄悄回了自己房间……

袁翎涛在家待了两天，多数时候都在房间里写作业，晚上陪姥爷看剧。

返校时，妈妈送她到车站，让她好好买点东西补一下。

“我多给你打了一百块钱，你自己好好照顾身体！身体最重要知道吗？”

她应声答应了，临走前看了看她，轻声问道：“妈！爸爸他……”

可她还没说完，袁妈妈脸色变了变，而后道：“你小孩子家家不懂就别问！他能有什么事！过段时间就好了！”

看到女儿低垂着眉眼，以为自己刚才说话冲了些，摸了摸袁翎涛的肩膀，安慰道：“你好好学习就行！别管那么多！快上车吧！钱不够了跟家里打电话！”

袁翎涛看到妈妈脸色不好，也不敢再多问些什么，声音低低。

“嗯！我知道了！”

袁翎涛靠窗坐着，心不在焉，垂头丧气。

公交车上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拥挤，她总感觉有人在窥视的错觉，头皮发麻，全身难受……

她不是很想回学校，这种想法从未如此强烈过！

如果……如果可以跟妈妈说一切，可不可以就不用去学校了！？

反正……也没有什么人会喜欢她，愿意跟她待在一起。

可是……怎么可以不去上学呢！学生不去上学，那要去做什么呢！？

而且这样爸爸妈妈会很累、很为难……

车子慢慢启动，因为惯性她前倾撞在椅子上，揉着疼痛，抬眼忽然看见妈妈还未走远，隔着车窗玻璃朝她挥手，脸上还带着憨厚的笑意……

心底涌上的众多思绪被瞬间抚平！

算了吧！总是要回学校，忍一忍或许就会过去了！

希望它真得可以过去了吧！

或许真的可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