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别离(二)
那天晚上,天依旧冷得令人难受,街道寒风肆意,吹乱了刚冒出头的柳芽,似是要它知难而退,可偏偏柳芽变得坚强,熬过了那一晚……
袁翎涛落荒而逃,出了办公室,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陌生可怕,空寂的走廊让她一下子迷了方向。
等到情绪稳定些了,随意抹了抹眼泪,眼睛红红的,脸上无甚表情,像是因为冷风才迷了眼睛,揉一下就好了!
ICU病房前站着黑衣保镖,人高马大、面无表情,换作以前袁翎涛肯定会害怕,会不知所措,可是现在却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袁翎涛在离辜若最近的座椅坐下,全身僵硬,眼睛空洞地望着病房门口。
没过多久,简嫚来到病房门口坐在椅子上,两人相顾无言,也或许是袁翎涛没听见吧。
临近中午,简嫚被人劝到隔壁房间休息,袁翎涛还是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无波无澜的眼眸藏在卷长的睫毛底下,像雕刻的人像,毫无一丝生气……
秦枫到时,见到的就是眼底暗淡无光的人,有些难以置信的东西在心底恍惚,可也就仅在一瞬间,转身就被自己忽略了。
“小涛!你……”
秦枫心里含着怒气,顾家人欺人太甚,早知道就让她待在清泉了,之前也不该来找她。
顾晟早带着医生等在门口,看到秦枫脸色也有点不自然,“谢谢!辛苦了!”
秦枫神色淡淡,前天没见你这么好说话啊,现在看到顾家人就来气,将解药递给他,没好气道:“不敢不辛苦!”
顾晟拿过解药,递给身侧的医生,淡淡道:“快去准备注射吧!”
医生走后,顾辞和简嫚也来了,没分一个眼神给袁翎涛,冷漠得像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袁翎涛原本想要解释的话到了嘴边,终究也还是没有说出口。
算了吧,没人相信,他们会认为自己害了辜若也不一定。
进入辜若的病房要穿防护服,看到简嫚和顾辞他们都进去了,袁翎涛其实是羡慕的,眼巴巴看着逐渐关闭的门缝,下意识站起来,走向那小小的观察窗,看到医生又向辜若体内注射了蓝色药剂,而且药剂的颜色是深蓝色……
秦枫站在身后,看着她踮起脚尖,瘦弱的身影莫名有一丝孤独感,眉头一皱,声音低低,“跟我回去了吧!”
袁翎涛像是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愣愣抬起头,走向旁侧的楼梯间,不答反问道:“辜若的病……也是阿芬唋迷?”
“嗯!”
她缓缓低下头,像只落魄的小狗,悲伤中透露出无能为力的孤独,“能不能……等她稳定些?”
她其实想问为什么我和辜若都是阿芬唋迷的受害者,症状却不一样,可是这些目前都不重要了!
秦枫看着她痛苦的神情,点了点头,认真道:“行!”
秦枫看了看她憔悴苍白的脸庞,无语道:“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她摇摇头,“不了吧!我想在这儿等等。”
秦枫简直难以理解,脾气很好的他也瞬间暴了,“你……为什么啊?你知道顾家怎么对你的吗?为了解药,他们拿你威胁我,威胁秦家!”
袁翎涛心绪淡淡,苦笑了一笑,“是吗?那也行吧!挺有价值!”
秦枫简直被她气到了,求了这么多年都没能回去,现在被人卖了还这么心甘情愿,前天接到顾晟的电话,一上来就要解药,不给还威胁他,他长这么大,居然也有被威胁的时候,想来就气愤不已,“就算你和那顾家小姐关系好吧,你也不必做到这份上吧”
秦枫越想越气,想来这几天顾家肯定没少让她受委屈,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语气也变得冷硬,“你可怜兮兮在这受这份无妄的委屈,谁会在乎你啊……”秦枫正想发气,突然想起什么,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你该不会……”
袁翎涛不耐烦,语气不满道:“你走吧!不要这儿大声说话,打扰病人休息!”
秦枫深深看了她一眼,咬牙切齿地走了,回来时带了一些吃食,袁翎涛没什么胃口,随便喝了点果汁……
在此后的十几天里,每隔两小时辜若的就得注射一次药剂,袁翎涛也就在开门那一刻凑近偷偷看一眼,每天那么多时间换那几秒钟似乎也是值得。
多数时候她都会安安静静待在走廊的椅子上,晚上困得不行了就在椅子上浅眠,可总会被冷风吹醒。
秦枫有时觉得她疯了……
她每天都祈祷辜若快点好起来,却又希望时间能够慢一点……
在辜若转入普通病房那天,秦枫给她争取了两个小时,“就两个小时,你去陪陪她吧!”
袁翎涛似是不敢相信,呆呆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眼底蒙了一层雾气,声音瞬间低哑,“谢谢哥!”
秦枫对于她的那声哥表示惊讶,本想嘲讽几句,可还是不忍心,将时间留给她了!
袁翎涛进去时,病房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静悄悄的,辜若脸色好了些,可还是苍白清瘦得厉害。
袁翎涛一如往常坐在床前,执起辜若冰凉冰凉的手,小心搓着,脸上带着浅淡笑意。
“辜若!很快你就会没事啦!”
她贪恋般轻抚着辜若的脸庞,“辜若!你总让我乖乖的,我都很听你的话,我每次都很乖!对吧!”
“所以……这次你得听我的,你也要乖乖的,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辜若面色平静,没给一丝回应,可袁翎涛并不在乎,轻声说着自己的独白。
“我要是早知道你也中的是阿芬唋迷,那你或许就不会遭罪了……”
她知道辜若身体不好,总也记得简阿姨的话,不让她感冒受冻,受累受苦,可似乎已经搞砸了。她想到这里,眼睛瞬间变得通红,鼻尖酸涩,“我还是把一切都搞砸了!”
袁翎涛习惯握着她的手睡觉,这十几天也没睡过一个好觉,拿着她的手蹭蹭脸,想要好好看看辜若,可困意来得汹涌,眼前一片都逐渐模糊起来……
两个小时过去,医生进来给辜若注射药剂,寒风卷进来,激得袁翎涛瞬间清醒,她来不及感受麻木的手背,心底恍惚一片,只知道手要紧紧握住辜若,不能松开……
“辜若……”
她眼睛又瞬间变得通红,彻骨的寒意从脊背窜上脑袋,疼得她嗡嗡作响。
“袁小姐,请你放手!”
医生的语气不似从前那般恭敬,不满的态度尽数体现。
袁翎涛不舍盯着辜若的脸,全身上下都僵硬无比,移不开步伐……
“你要好好的!我以后会……”
她心底苦笑,会怎样啊?
此去经年,还会期待以后的日子吗?
会的吧!不过那是个不可预测的日期,或许几年、十几年她们就能再度相遇,也许赔上一辈子都难有再见的机会了!还是依旧期待吧!
可就算辜若听不见,她也不敢作出任何承诺。
辜若这些年过得够苦了,还总是让着她,无限度宠她、惯她,这些就够了……
医生不敢对辜若有所懈怠,可也不敢对袁翎涛动粗,只得让人去喊顾辞!
顾辞现在不想面对袁翎涛,喊了秦枫将袁翎涛带走。
熙熙攘攘的医院门口,汽车急促的鸣笛声、血流满面的哀嚎声、家属低迷痛苦的抽泣声等各种各样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别有一番热闹的场景,只不过这场景过于哀伤。
显然,这里也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简嫚喊住袁翎涛时,袁翎涛似是早有预料,跟着她来到一侧的小花亭。
简嫚状态不好,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平静道:“小涛!我确实没法完全相信你,小禹从前的生活你参与了大部分,阿芬唋迷是秦家提出来的,而你跟秦家有莫大的关系……”
袁翎涛震惊地看了眼对面的人,似是没能想到这样的结果,可是想了想却发现不了任何一处的错误。
“阿姨!我没想过要害辜若……”
简嫚眼神复杂,语气冷淡,“她现在叫顾禹,是我们顾家的大小姐!”
袁翎涛想要说的话哽在喉头,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心理素质没那么强大,面对生气的简嫚,还是会害怕,可她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一句,想要证明自己对辜若的真心实意,可突然发现那解释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阿姨!我真的没有……害……顾禹!”
简嫚依旧面无表情,“你的解释有几分可以信!??!”
她被噎得无所适从,脸色煞白,全身都在痛苦叫嚣。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苦笑一声,连简嫚都弄不清楚她的意思,皱着眉头盯着她。
“阿姨!她醒后就说我走了吧!你们也不希望她去找我吧!”
简嫚沉默几秒,“这个你放心!我们也不会让她有去找你的机会!”
袁翎涛愣了愣,敛下眼底的情绪,声音低哑:“这样最好!”
总得有个人要全身而退……
车内的温度比窗外高了不少,可袁翎涛还是觉得冷,冷得全身难受,忍不住发抖。
她相信一个悲伤到极致的人,是不会流泪的,因为眼泪会变成毒药,灼伤五脏六腑,让胸腔里的一切都搅在一起,疼痛不已,透不过气……
医院的门前仍旧是繁忙一片,车子开始启动,所有的景物都在倒退消失,在远离她,远离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辜若!你要好好的!
时间于人流中穿梭而过,匆匆忙忙,不留一丝痕迹。
明明是冷得发颤的一天,可世界似乎变得热闹了,柳芽又抽出了几片,流浪猫贪足地舔着食物,形色匆匆的他们,或喜或悲、或哀或伤,但这都丝毫不影响他们不曾停歇的步伐,热闹非凡景象,像在昭示着这场盛大的告别。
人们总说别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可当重逢变得遥遥无期,甚至无所期时,别离便成为永存心底的哀伤。
此后的七年,袁翎涛每每想到此刻的自己,心里总会涌动莫名的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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