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居安思危

眼看着过了立春，可是大苍仍然雾霭茫茫，白色的绵绵雪覆盖了大地，丝毫没有一点绿色，枝丫也依然光秃。褚萧叶也在这住了快十天了，他被安排在偏殿。

井延像是忘了他这个人般，一次也未曾来过偏殿，不过生活上倒也没怠慢。所以除了气候冷了些，褚萧叶整日看书练字或站在窗前眯着眼睛感受那带有暖意的阳光，不用考虑宁国也不必照顾胞弟，烦心事丢在一旁也自得其乐。

实际上井延忙得都快后脚跟打后脑勺了，他出征不过小半月，赶回却耽误了时间，因此堆积了不少需要他钦点处理的事情。

天气虽寒，偏殿院中间却有一棵长得很好的梅树，开得热烈恣意，一团团一簇簇争先恐后在枝头摇曳，似是争取把这寒梅幽香再飘得远些。大苍的世界到处都是白，这梅却是亮眼的黄，褚萧叶欣赏这种磅礴的生命力，驻足在窗边良久。

突然一人的出现打破了这画面的平静。英气少年郎披着暗麦绿扁金线织锦氅，里头的衣物袖口和裤口都是束着的，把人身形衬得很利落。井延他不知何时站到了那棵梅树底下，眉下清澈的眼带着笑意，雪白的指尖正捻着刚折下的花枝。

褚萧叶一时看失了神，凝望着那人，唇瓣微张却什么都没说。

“怎么痴着，被本王的英俊迷倒了？”那少年郎声音好听得紧，在褚萧叶耳里顿挫昂扬，如果忽略内容的话，他真的会爱上这声音。

褚萧叶冷下脸将窗户关上，自当没看见人。那人却像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跑到褚萧叶面前来。

“怎么这般小气，我又没骂你。喏，给你折的，找个瓶子放起来。”井延把手中梅花递过去，见人没有接的意思转身在屋内找起花瓶来。

“我这里没有花瓶。”褚萧叶内心腹诽：皮囊再好看，内里也是缺根筋。修竹啊修竹，不可被美色迷惑啊。

井延自顾自拿起桌案上的素色瓶，小心翼翼把梅花枝塞进去，看着长短不合适又拿了出来：“这不是有么？小骗子，就知道骗我。”

褚萧叶懒得理这小孩心性的人，便没吭声任由他忙前忙后又是修剪又是放水的。

井延一边摆弄一边道：“对了，有个事告知你，明日是大苍族的雪神节，我们要出趟远门。”

褚萧叶听出这是要自己也去的意思，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询问。

“对，你，我，还有我族人都要去。本来我是想过完雪神节再办婚礼的，现在我改主意了。就在雪神节办，喜上加喜。”井延得意笑笑，眼睛亮晶晶的。

“过节可以，婚礼取消，未曾听闻天乾嫁天乾还要办婚礼的，这不符天地礼节。你执意要办，本殿就不去。”褚萧叶张口就是拒绝的话，一时着急忘了换称呼。

井延气性上来了，把那花瓶往桌上用力一掷，水都洒出来了些：“容不得你拒绝，这婚礼还是本王向族长求来的，他本就不同意这事怕惹怒雪神。”

“那本殿不去，何必这样辱人，苍王不如给我一刀来得痛快。”褚萧叶也不惧他，瞪着人不做退让。

井延见他这幅一心求死的样子，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还是宁国至高无上的太子？在大苍，是我让人尊称你一声王妃，否则你就是个俘虏。懂吗？别不识抬举。”

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是气褚萧叶不愿意嫁给自己还是气褚萧叶不爱惜生命。井延感觉是后者，毕竟这是他打仗抢回来的媳妇，不愿意嫁给自己很正常嘛……

“这抬举我不识又如何……咳咳……”情绪一激动，褚萧叶旧病像是又要犯，一连串的咳嗽打断了他想说的话。心脏突突直跳，丝丝抽痛，他只好用一只手紧紧拽住胸前衣襟。

井延看他病蔫蔫的，瞬间不想跟他吵了。因为愤怒，褚萧叶脸上出现一丝绯红，唇瓣因为剧烈咳嗽微微张着喘气，眉头紧皱眼神中是他未曾见过的另一种生动。

“哼……本王刚刚有点言重了，不论你是天乾、中庸还是坤泽，大苍礼节不可废，你若不想露面可戴面纱。”井延摸了摸鼻梁，顺便用自己的袖口把桌上的水渍擦了擦。

褚萧叶还没缓过来，井延已经道完歉了，这变脸的速度让前者很是无言以对。心脏抽痛感还未完全离去，他不可能当作刚才井延什么都没说。

好不容易这几日抛在脑后的事情再次被提及，褚萧叶在心里把自己狠狠骂了一顿：修竹啊修竹，你真的把少傅先生的话都忘光了！居安思危，居安思危！况且现在还不够安呢，你真的太堕落了。

“嗯，以后我会注意言行，没什么事的话我要休息了，柳安送客吧。”面上仍是一片平静的褚萧叶直接赶人。

井延也有点后悔冲动失言，便往门口走，道：“嗯，我吩咐厨房炖了鸡汤，是我们大苍独有的茸锦鸡，肉质特别鲜嫩，用它炖汤是最鲜补的。冬天茸锦鸡本应该不出来觅食的，也是我运气红昨日发现了巢穴……那个，柳安，你家主子醒了记得去厨房端啊。我去叫人温着……”

柳安轻轻应下，将人送了出去，在井延一步三回头的目光下缓缓关上了房门。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谁敢吃他的东西，我看怕不是想迷晕我们吧，怕我们明日逃跑……”柳安嘀嘀咕咕。

褚萧叶刚才的不适终于减轻了些，听了柳安的话哭笑不得：“柳安，你这样说，那谁是鸡呢？前几日也不知道是谁说大苍的饭好吃，每顿都要吃好几碗……”

柳安脸上爆红：“殿下，快，快别说了。您昨夜总醒，今早天未亮便说睡够了，肯定困着呢，您再睡会……”

褚萧叶便躺了回去，刚闭上眼睛。柳安又说：“真的不得不和他拜堂吗？”

褚萧叶无奈睁开眼：“柳安，寄人篱下，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前几日是我太虚度光阴了，以后不能够了。”

“殿下，您的意思是……您还有别的计划？”柳安一脸崇拜。

“嘘……隔墙有耳。”褚萧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模棱两可道：“既来之，则安之吧。晚些你去打探下雪神节和大苍婚礼的仪式流程，习俗。嘴巴甜一些，要懂礼，知道吗？”

柳安点点头，把话记在心里。等褚萧叶睡着，便摸着方向先到了厨房，一口一个姐姐把厨房做饭的妇人哄得晕头转向。不仅用上最好的保温食盒给他盛了一大碗汤，把关于雪神节和大苍婚礼的细节都告诉了柳安。

办完了一切，太阳也快落山了，偏淡色的天空被浅橘色染了一大片，把雪也映成了暖色调。

褚萧叶只小憩了一会便醒了，也没闲着，他把偏殿书箱里的书进行了分类整理，把关于大苍国史、礼乐的书本拿出来仔细阅读。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褚萧叶心疼柳安，从不叫他在外守夜，早早打发他去睡着。深夜里，井延又来了。

经过下午的那番对话，褚萧叶心里防备的城墙又垒建得愈发高，井延问什么他回答的都很警惕。

井延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变回刚见面的样子了，冷冰冰的，怎么逗他都不生气，好没意思。

“褚萧叶，这么晚了你还不就寝？”井延挪了挪往褚萧叶身边凑了凑。

褚萧叶顺势挪得更远：“苍王回去我便歇息了。”

“那本王要是不走呢？”

“什么意思？”

褚萧叶正疑惑之时，便被井延一把公主抱了起来：“本王今晚就不走了，先演习一下新婚之夜。”

“井延，你放开我！！”褚萧叶苍白的手上青筋暴起却挣不开井延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