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和清也相遇
安庆六年,姜国皇宫。
冬至,姜国安庆皇与前朝后宫都在庆祝冬至这个节日,丝竹声绵绵,舞女倾城,殿里欢声笑语,江梨看着一副腐迷之相,紧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大殿。
出了大殿,外面挂的灯流光溢彩,黑夜被灯光冲击,亮的耀眼,江梨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多时,天空飘起来了小雪,星星点点落在江梨身上。身旁贴身宫女红缨将手中所拿大氅披在她的身上。
“公主小心着凉。”
这还是她第一次上战场时打了胜仗以后在山里猎的狐,拿来做了大氅献给母后。她的母后,也就是先昭仁皇后,惊讶江梨的所得,对她赞不绝口。
可惜她的母后已经过世三年了,江梨缅怀母后,便将这大氅一直带在身边。
她心情正烦闷,自己好不容易打了胜仗,这几年的战场之行,让她看惯了饥荒殍野,百姓之苦犹在她心。
而她的父皇,只沉迷在开疆拓土的幻想之中,行事作风愈发武断专横且骄奢淫逸,江梨觉得自己,和这大殿里的人说不来。
“救救我母亲!”
她心下正烦闷,突然从黑暗里冲出来一个粗布布衣的小女孩,比她也就小了四岁,头发散乱着贴在脸上,仔细看脸上还有泪痕。
那女孩如今正跪在自己脚下,拉着自己的裙子的一角。
“大胆!”红缨在一旁呵斥。
江梨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闭嘴。
“你是谁?”她很好奇,为何宫中还有穿着粗布衣服的人,衣服虽然洗的已经发白,但仍能看出整整齐齐,主人生活虽然不易却挣扎向前。
“我,我是怡贵人的女儿,求长公主救救我母亲吧,她快要不行了!”说着她给江梨磕头。
今日冬至,她的母亲又失宠已久,宫里没几个人记得她们娘俩,她去了太医院请太医来看,可太医来回推搡,最后将她推了出去。
谁承想,她居然遇到了江梨,姜国的嫡长公主,或许她该称她一声长姐。母亲救病才是要紧事,沈清也这样想着不管三七二十一跪下来求江梨。
怡贵人,江梨在脑海搜索记忆,是去年被她父皇祈福时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当时她记得那女子带着个娃娃才没有多大。
想至此她眼神有一瞬间暗淡无光。她的好父皇,自从她母后去世了以后,这位皇帝就露出了本性,经常带些女子回宫宠幸,大臣也投其所好。
怡贵人她记得当时盛宠一时,可不到三个月她的父皇就已经新鲜感过了头,把怡贵人抛之脑后。
她那时,为了能在后宫里杀出一条活路,已经去了战场为自己挣得军功。正是在战场经历的种种,江梨觉得后宫尔虞我诈不过是小儿科,外面百姓的生灵涂炭才是姜国大事。
正因此,江梨心中的东西从此又多了一分。来战场本身是为了自己的活路,现如今她已经将整条命都献给了姜国百姓,只希望百姓远离战争、安居乐业。
人一旦有了大局观,就会想通很多,江梨觉得她的父皇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宠爱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了,还不如百姓的爱戴让她心情愉悦。
没有了恩宠,又没有家世,可想而知,怡贵人和她得女儿在后宫活的有多辛苦。
“红缨,拿我牌子去请太医,快些。”
或许是自己淋过雨,所以江梨想为现下这个孤苦的小女孩撑一把伞。若母后在世,她二人是以竞争对手,但她想母后会希望她这样做的。
宫女离开以后,她扶了一把面前的女孩,手放在她胳膊上才知道这个所谓的她的异父异母的妹妹有多瘦小,这衣服竟然里面是薄薄一层棉絮!
雪越发的大了,如鹅毛一般飘飘洒洒,砸在脸上还有些疼。江梨皱着眉头把身上大氅解开来,披在面前女孩身上。
“不,这使不得。”
女孩一个劲儿的往后退,说着就要低头跪下来。
“你母亲就只有你自己了,如果你死了更没有人来管她了。”
江梨脸上是平静,可说出来的话抚慰人心,有一番道理。
听着江梨的话,女孩算是接受了江梨的好意。
“多谢长公主。”
她行的是跪拜大礼,江梨一把拉她入怀,组止了她行礼,看来是没人教她礼仪。
“不必,你叫什么名字?”
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这位异父异母的妹妹的名字。没办法,宫中姐妹太多,公主也就多了,如今算起来怕是得有十几个公主。
可能姜皇福薄,如今只有一个皇子存活,之前生出来的两位皇子全夭折了。
“沈清也。”
沈清也怯怯生生回答江梨的问题。面前之人是打了胜仗的嫡长公主,她听宫女闲话说的,还说长公主英姿飒爽,听着江梨说话,她觉得宫女所言不虚,甚至还有些怕她,但她心是好的。
红缨施展轻功拉着太医赶回来,太医脸上还挂着汗。
“走吧,人命关天,快些去看。”
如今能在这宫中敢用轻功的,也就江梨和她身边的人了。江梨拉着沈清也,脚程极快赶到了怡贵人住的宫殿。
推开门一瞧,院子光秃秃的,连旁边两颗梅花树都没有抽出绿叶。她还记得,怡贵人刚进宫时,她的父皇龙颜大悦,赐给她这座宫殿,离养心殿最近,方便父皇来看她。
如今也是,人走茶凉事事非了。
来不及感慨,一行人进了屋子,如她所料,一点生机勃勃的颜色都没有找到,这母女俩也是艰难度日了。
“阿娘!”
沈清也冲上前去将怡贵人喊醒,怡贵人幽幽转醒,面瘦如柴,眼窝深陷,已经不见了往昔美貌。
“阿娘,我为你找来太医了!”沈清也眼含热泪,努力撑开一个笑容。
怡贵人转眼看到江梨,浑浊的眼睛眨了眨,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参见长公主,小女不懂事,还请公主见谅。”
不过两句话,就用了她极大力气。
江梨面色有些窘迫,“不必如此多礼,清也名义上也是我妹妹。”
转头吩咐太医,“还请太医尽心诊治。”
太医忙上前去搭脉,摸了好久,面色不太好。
他先行了一个礼,“微臣斗胆妄言,贵人这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调养不善,加上如今天气冷,贵人又患上肺痨,已经无力回天了。”
“不可能!”沈清也泪水汹涌,再也堵不住流了下来。
“真的没有法子了吗?”江梨蹙眉询问太医。
太医摇摇头。
怡贵人却像是早就知道实情一样,面上露出轻松,“多谢太医,我这身子早就知道的。”
“不!不行!”沈清也一个劲在旁边摇头。
“清也你先出去,烦请长公主留下,可否听妾一言?”
江梨挥手遣散屋子里的人,红缨带着哭的已经不成样子的沈清也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床上的怡贵人。
“公主殿下,妾本是农家女,丈夫在战场为国拼命,不想永远留在了战场上,妾为夫安葬,被圣上看上进了宫,妾虽感激,但这并非妾心中所愿。”
江梨喉结动了动,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些都是事实,她的父皇从母后死后一直如此,才丧了夫的妻子怎可能敢违抗圣旨呢。
她心中叹了一口气,父皇所为她早已不喜,可又不好说什么。她同情怡贵人遭遇,可她又不知该如何。
“我明白的。”嗫嚅了半晌,她才从嘴里吐出来这几个字,这几个字也用掉了她很多勇气。
“我死不足惜,可我女儿本就不是皇家人,妾走后她一人又该如何存活于宫中。妾知道公主今日能来便是存了善念,公主是个好人,妾死后,能否劳烦公主送清也出宫,这宫里是会吃人的。”
怡贵人说着望向窗户外面的天空,看到的只是鹅毛般的大雪。
不知过了多久,江梨叹了一口气,“我答应你。”
似是听到了这句话,怡贵人安心了很多,她缓缓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外面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像是为了祭奠宫中一位迫不得已的母亲逝世一般,前殿的丝竹管弦已经停下,那些大臣出来时还奇怪为何冬至的雪下得这么大。
江梨没少见过生离死别,可她还是落下了泪。
静静地,她看着床上已经离开的女人,声音坚定,“你放心,我说到做到。”这是给怡贵人的承诺。
没有几个人记得怡贵人的死亡,也没有多少人会在乎。宫里这种地方,富丽堂皇,可每天死的人也不少。
江梨茫然走出了房间,大雪纷飞,她的眼睛空洞无神,也丝毫不觉得冷。红缨立即上去为她披上大氅。
沈清也看着江梨的眼神,意识到出事了,提着裙摆跑到房间里去,随之从房间里传来的是绝望的哭声。
“红缨,去上报父皇,用我的牌子找人去好好安葬了怡贵人。”
红缨立即去办,其实不需要牌子也能畅行无碍,毕竟江梨刚替姜国打了胜仗。
冷风席卷而来,雪花被吹散在江梨头上,她怔怔的出神,没意识到风雪越来越大。
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她突然觉得有些冷,不是空气中散发的冷,而是这座皇宫里人性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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