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回京

临安，公主府。

整座宅院皆是虫鸣鸟叫声，小径潮湿，树梢坠着几颗要滴不落的雨珠，院子里人来人往，却是个个寂静无声，不敢大声说话。

绿芜端着沾了血的纱布盘子，“小公主，您勿要碰到伤口。”

“我知晓了，阿姐呢？”

自从那日她被找回来以后，江逢就再也没见过江梨了。

她犹记得，那日桑曦把藏在她心里最深处的秘密说出口后跳了悬崖，江梨临走时沉默着看了她一眼。

那一记眼神里，晦暗不明，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溢出来却又止住了。

最后江梨只说了句，“走吧。”

江逢将养了几日，脸上的那道狰狞的疤痕看着好了许多，但夏日炎炎，难保不会化脓，只得每日清理。

虽江梨知道真相后不曾亏待她，还送来了上好的治疗伤疤的药，却始终不见她的人。

绿芜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连绿芜都不知晓，江逢的眼神里瞬间失去了光芒，留下了黯然。

“哦，”她垂下眼眸，不知在想着什么，“那你下去吧。”

绿芜见江逢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这几日里，连这里的下人都私底下讨论两位公主的事情。

她摇了摇头，端着盘子下去了。

室内一片幽静，小轩窗漏进来的日光在重重帐慢下显得疏疏杏查，帐上悬着的雕流云纹玉香盒内装着干花瓣，散着灼灼花香。

可再怎么样，也抚不平江逢的心。

她现下，真是一团乱麻，痛苦不堪。

内心极度困顿，江逢不知道江梨知道了她的秘密该作何感想，接受她已经不敢奢望了，只祈祷阿姐不会把她赶出家门。

比起这样长久的互相不理睬，江逢倒是觉得不如江梨骂她一顿，打她一顿也好，至少比现在强得多。

越想，江逢心中更恨桑曦几分。

可她已经死了，听说那日江梨派了人到悬崖下面寻找，找到了桑曦的尸体。

七窍流血而死，死状惨烈。

说到底，桑曦不过是被家中逼迫的一个可怜女子罢了。

既然已经被江梨知晓，临安也有不少磨镜之好＊，她与江梨又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喜欢她，又有什么错。

江逢胡思乱想着，拿了被褥捂着头直接睡了过去。

她睡相极不安稳，不知梦里梦见了什么，眼泪从她的脸颊划过，落在发丝里，晶莹剔透。

＊

书房。

红缨与流云跪在地上，江梨手中拿了一道圣旨，眼里愠色正浓。

那圣旨上，白纸黑字写着要召她与江逢立刻返回京城，并未说是何缘由。

江梨随意把圣旨扔在了一旁，坐下来，手紧紧抓住桌子一角，沉思着。

“京城发生了何事？父皇为何要我们立刻回去？”

流云恭敬回话：“长公主前几日忙着寻找小公主，京中之事无暇顾及，属下接到弄溪密报，说是晋国皇室，有意与姜朝联姻。”

“联姻？晋国皇室那边是谁？”

江梨神色冷峻，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神色一凜。

“是三皇子萧辽。”

“萧辽，竟然是他。”

江梨思索几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晋国与大姜非亲非故，为何会突然过来联姻？只怕联姻有假，这其中父皇与晋国怕是私下里进行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我为姜国卖命，却也一身战功赫赫，早已经是赏无可赏，若晋国有什么目的，只怕父皇也不会让我出来弹压。”

“公主您的意思是，皇上防着您。”

江梨点了点头。

随后叹了一声气，“你们下去吧，容我再想想。”

流云与红缨面面相觑，但没有离开。

“公主，恕属下多嘴，小公主心悦您的事……”

“她如今不过及笄之年，小孩子的喜欢又岂会是真的？”

“公主，您真觉得小公主对您只是孺慕之情吗？那日我看得真真的，小公主她，心里或许是真的有你。”

“住口！”江梨眉峰微蹙，嗓音里带了几分斥责。

“属下该死！”

江梨按了按头，疲惫说道：“就算是真的，我也不能，天下人或许会辱骂我，但只会辱骂她更多。”

江梨把她的属下当作家人，也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的。

流云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公主，您果敢刚毅，可您身边缺一个稳重的人来照看你，小公主有谋士之才，青州之事，她虽鲁莽，但若不是她出手，只怕我们也做不了蛇打七寸如此迅速。”

“我与您自小一起长大，看得出小公主她是个淳厚的人，您身上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我们也希望，公主您能真的开心。”

“我……”只说了一个字，江梨顿住了，“我会再想想的，下去吧。”

“是。”

流云与红缨离开以后，江梨独自望向窗外，喃喃自语，“她心悦我，我早已察觉，只不过是欺骗自己罢了。”

就像流云所说，她这一生背负太多太多，她不想把这些东西摊开来让江逢接触，那些罪恶的东西，还是由她一人承担的好。

况且，父皇对她如此忌惮，她只怕一辈子都要在战场上，不知能活到几何。江逢是她养出来的孩子，她怎么忍心看着江逢饱受离别之苦呢。

……

江梨落寞地坐着，直到深夜。

＊

江逢醒来，便注意到窗边有个熟悉的影子，那影子身姿飒爽，不是江梨还能是谁，只是她不敢动，怕吓跑了江梨。

只一双眼睛黏在了被烛光放大了的影子。

江逢想和江梨说话，却又怕她厌恶自己，几番挣扎之下，她还是说出了口。

“是阿姐在外面吗？”

江梨身形一顿，沉默几秒，“嗯。”

淡淡的一声，算是应了，人没有离开。

“你脸上的伤可还好？”

“已经好了不少，谢谢阿姐关心。”

“嗯，桑家已经举家搬迁，离开了临安，此事我已处理好。”

“阿姐做主就好。”

说着说着，江逢有些激动起来，捂住了胸口，眼睛里有了泪花。

“可是不舒服？”江梨注意到了江逢的举动，她虽隔着窗户，看不见里面人的一举一动，但她能感觉到。

“并无，只是觉得与阿姐好几天没有见了。”

“近来事多。”

“阿姐也要注意身子。”

“等你养好了身体，我们便要回京城去了，京城来了圣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