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离开

营帐内。

江逢瞥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江梨，面庞朗若清月，一双眸子晶莹剔透，似乎可以看见那眸中倒影的自己。

她只坐在那里，就带了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凌冽的肃杀之气，那是在边关多日练出来的。

江逢瞧了眼她，江梨一直盯着她，眸光沉了沉，江逢被盯得久了有些不自然。

可江梨也未开口说话。

江逢就找了个距离江梨最远的座位坐了下来。

只当江逢坐下来时，江梨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这是在……躲着她？

可她不知江逢心中所想，实则坐下来的那一刻江逢的心抽痛抽痛的。

她深爱江梨，可以为了她付出一切。但她接受不了江梨与别人和亲，尤其是远在宋国，不知多久才能见上一面。

明明早就告诉了江梨自己心中的情意，可江梨硬是躲到了边关，她也知江梨这样做是为了能保住她不与晋国和亲。

后来她病的最重的时候，江梨也写了信来安慰她，她是靠着那封信活下去的。

可等她好不容易撑着活下去的信念来到边关时却被告知江梨要和亲，她问江梨时江梨还一副随意的样子调侃她。

或许是多年的喜欢没有换来结果，江逢觉得自己像是那被人架着上台表演的戏子一般，无所适从。

她厌倦了这样，也厌倦了江梨把她当孩子对待，那时一言一语之间她也急切了起来，吵了这一架。

甚至……她想放弃喜欢江梨这件事了。

江逢脸上有哀戚之色，垂头丧气，丝毫不知被江梨全部收进眼底。

“过来。”声音干净清透，江梨向江逢招了招手。

江逢身子未动，江梨顿了顿，面上露出痛苦，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

“嘶。”

一只手还放在了额头上。

江逢闻声转头看她，心中瞬间升起一丝心疼。她抬步走了过去，关切问道：“哪里疼？”江梨久在战场，才相处一日，她也不知江梨身上是否有伤，怕她旧伤复发。

“头疼，帮我按按。”

江逢：……

她沉默了两秒，转身就要走：“我帮你去寻军医来看看。”

江梨的小心思她怎么会不知，只是她现在不想去哄江梨，江梨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何与她吵架。

“哎，别走。”江梨见江逢就要走，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拉住江逢的手。

冰凉的手触碰到温热的触感时，江逢一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

温热的手掌极有安全感，江梨的手很厚实，裹住了江逢的小手，皱眉道：“你手好冷，身体还未调养好吗？”

江逢一到冬日就畏寒，手脚冰凉。这是她在江梨离开后大病一场留下来的病根，太医说只能细心养着，不太能治好，当时江逢一心求死，并没有放在心里。

被江梨拉住手，江逢略尴尬推开了她的手，“无碍，老毛病了，阿姐无需担心。”说着江逢别开了江梨的手。

“等等。”江梨被推开后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江逢连身子都未转过去，背对着她。

“我并未答应与宋国和亲之事，昨日只是想逗逗你罢了。”她低下头，轻声说道，连底下的手都不自觉攥紧了衣角。

“什么？”江逢惊讶转过身来，可不过几秒惊讶就消失不见，变成了冷漠。

“对不起，阿逢。”江梨心中自责不已，紧紧抿着唇，对江逢的反应出乎意料。

“那阿姐把我当什么？”江逢真是又气又好笑，她那般认真问江梨，就是想从她的口中听到实话，听到她本人的意思。

听到江梨没有答应和亲之后，江逢觉得心中轻松了几分，可这几分并没有打消江逢对江梨的恼怒。

她到底把自己当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随随便便就可以开玩笑？

“自然是……妹妹。”被江逢问住以后，江梨犹豫了一瞬才回答出来，这话其实她自己都不信。

还是这个回答……

既然如此……江逢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道：“那阿姐便把我当妹妹对待便好，之前对阿姐多有唐突，阿姐只当妹妹脑子不清醒做了傻事，不要放在心上，”

“妹妹今后也定当多多自省，不会给阿姐添任何麻烦，妹妹也不是不同意阿姐和亲，只是想阿姐日后寻到相爱之人成亲。”

“嗯？”江梨眼中布满了迷茫，不知该如何回应。江逢口中所说的话，全是她没有想到的。

这一刻，她竟然开始慌了。明明江逢还在她的对面，她有一种要失去了江逢的无措感。

“我来这里想寻的答案已寻到，军营有军营的规矩，不敢多叨扰，明日我们就收拾东西回京城去。”

“等等，等等。阿逢我不明白，你在气什么？”江梨彻底凌乱了，她以为只要把话说开就会平安无事。

可她是个榆木脑袋，她不懂，她只能开口问。

“呵。”江逢气笑了，原来生气到无力的时候真的会笑出来。

江逢的笑，让江梨心里咯噔了一下，捏紧了手指。

她心想：江逢的意思，是不再喜欢她了是吗？是她理解的意思吗？

江逢抬起头来，抿了一下嘴唇，眼中似乎含着泪，不知是不是江梨的错觉。

“阿姐不用明白，是妹妹自己想通了。阿姐一心为国，也不想国破，我来这里本就是瞒着上面，现下也该回去了，我会想办法帮阿姐守住京城。”

这是要离别，江逢把该说的花全都说了，甚至打消了江梨对京城内部谋反之事的顾虑。

江逢不再想听江梨说话，“妹妹告辞。”她行了礼后，走得很快，帐篷的帘子被她掀起来落下，江梨再也看不到那熟悉的身影。

安静，充斥了整个帐篷。

江梨的脑子很乱，很乱。

好想有一些本该在她手里被她握住的东西，被她一不小心弄丢了，是那种能够预知再也不会找到的弄丢。

可她又能如何呢？她不能让江逢背上骂名，她不能让江逢被世人唾骂。

她自己孤身一人，无妨。人一旦有了心底柔软之处，就会设身处地替她着想。

离开……也好。

战场终归是太过血腥了，可她也舍不得把江逢放回京城，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