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宫女王灵（2）

率先映入眼帘的爬墙虎爬满了殿内四方泛黄的墙，开满了腐败的花。

韩轩荣甫一进门，一股沉积腐败的死气扑面而来。

谁知韩轩荣十分惬意地走进殿内，东看看西瞧瞧，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忽而指尖一点，身前破旧的木椅上覆这的一层浓灰便消失不见了。

韩轩荣正襟危坐着，不时用指尖向桌上摆放着的茶壶点了点，登时香溢清鼻的茶香缓缓从茶壶里冒出来。

他兴致很好地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而后又走向里屋，摸了摸危如累卵的小木床，小木床被他轻轻摇晃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散架了。

他也不顾，清理干净小木床后，他便上床睡去了。

——

皇帝走到宫门口听那些侍卫禀报那位道人已经不顾阻拦闯进宫去了，并且往国师殿那儿走去了，他又哼次哼次跑到国师殿门口。

侍卫不敢多嘴，只好硬着头皮跟着皇帝一路从宫门口走到东殿，可走进去一看，只见韩轩荣正惬意地躺在床上睡着正香呢！那侍卫看见这一幕恨不得一把把他提溜下来，再请皇上把他打进大牢好好惩罚一番。

可皇帝却示意他们退到殿外去，留他在这儿即可。

“皇上万万不可！这道士邪乎得很。”侍卫劝道。

皇帝却不言语，只递给他一个眼神，那侍卫立马授意，乖乖地退了出去。

皇帝一直站在屏风外等了许久，一直待夜幕即将降临时，榻上那人才翻了个身，悠悠有要转醒的意思。

“国师大人。”皇帝知道韩轩荣这是醒了，于是他长跪而谢，一脸态度诚恳，言辞恳切，“是朕让国师久等了。实属朕的不是”

韩轩荣轻嗯了一声，接话道，“是挺无礼的。本国师千里迢迢赶回建安，没想到却在宫门口吃了两回闭门羹。”

皇帝跪在地上，有些羞愧道，“是朕手底下的人不识国师大人，是朕之错。”

“罢了。”韩轩荣摆了摆手，从床上坐了起来，正襟危坐在床上。

“最近你这做皇帝的可还安生？”韩轩荣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地着口问道。

皇帝依旧跪在地上，面色铁青，回道，“国师大人教训的是，确实不太安稳。”

“出了何事？”韩轩荣看了他一眼，轻声冷哼了一声。

皇帝道，“宫中有一厉鬼，常半夜杀人，宫中诸位已多时未睡安稳了。”

韩轩荣听完，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过他还是开口询问，“按道理来说，建安地界应归儒囦门管理才是，怎的不见他们的人？”

皇帝咂了咂嘴，有些吞吞吐吐，“这……”

韩轩荣轻哼一声，“皇帝可别欺瞒了我。”

“是……是。”皇帝立马老实交代，“原本事情也没那么严重，朕就寻思着可能就是小鬼小闹，可谁知道这鬼……朕本是不愿向儒囦门那些修道的人求助的……”

“为了你的老脸竟然连子民都可以不顾？”韩轩荣站了起来，影子被烛火的灯光拉的斜长，他走到窗口，与皇帝仅几步之遥。

“是……是，国师大人教训的是，朕已派人去通告儒囦门中人了，想必很快就要到了。”

他又嗤了一声，声音很小，可言语间却充满了不屑，“就靠那帮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头？呵呵……”

“你起来吧，好好做你的皇帝去吧，别把你老子留给你的家产全败光了。”

韩轩荣目光复杂地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免哀叹道，‘国之将尽’。

他是神官，虽不像南怀那般能够掌握人间每个人的气运，但他透过这重重迷雾，看出在这纸醉金迷的背后，隐藏着的是危如累卵，快被掏空躯壳的王朝。终有一日，这个王朝会被推翻，新生再起，又被后生而袭。

世间万事不过如此循环往复，每一个王朝兴起都是打着“吾乃上天选中之子，前来救万民于水火的绝世英雄”可到最后呢？不都一个样？

韩轩荣垂眸笑了笑，不免悲叹世间万物有始而无终者众罢了。

可这世间万物就本该如此。

有始而有终的，又有几人能做到？

大抵图的，不过是后世之誉名罢了。不过话又说来，死后赋予的荣耀，又作的是什么情？

韩轩荣从不理解世人为什么在各自康在安好的时候不好好珍惜彼此，非要待事情到了不可救赎的地步才幡然醒悟呢？

想及此，他猛地震了震，而后他苦笑一声，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终究，也曾是世俗。

——

韩轩荣在皇宫里转了大半圈，到底也将那鬼的来历给盘问清楚了。

那鬼叫王灵，是荥阳王氏家中之人，只不过这王灵命不好，生母生下她之后就死了，自己也不受宠爱，没过几年父亲续了弦，新来的夫人没多时也有了孩子，诞下了王氏唯一的男丁，此后这位王灵小姐在府中更加没有地位。她不爱说话，父亲嫌她木楞，为眼前清净就把她送进宫去当个小宫女，可谁知道她死了之后怨气这么大，成了厉鬼到处行凶杀人。

“还好此前在皇宫里设了个界，防止宫中化的厉鬼跑去其他地方作祟。”韩轩荣不免庆幸当日做的这个决定。

不过也是因这个，厉鬼杀不到仇人，才到处祸害无辜之人的性命。

他慢慢踱步到一条湖边，望向水波不兴的湖面。皓月如银盘高高悬于万里无云的夜空之中，带着一丝寒意的月光把湖面照的发亮。

月光下无娇艳的花也无青翠的绿叶，唯一人独立于槐树下，沐浴在月光之中。

他身姿挺拔，彼时一阵微风吹过，吹得槐树落叶纷飞。

此景之下更是衬得他的身姿影影绰绰，俊美异常。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那支玉埙。

上界文神殿中曾有记载，玉埙之玉乃非一般玉质，乃是从前银玉神君腰带上的玉佩之玉所制。而自银玉神君殒落之后玉佩掉落人间，阴差阳错之下被音师仙君拾到，后音师仙君将其雕制成埙。而后又在机缘之下，韩轩荣成了这玉埙之主。

可在音师沉睡之后，突然有一夜，那韩轩荣在他那长久栖居的山洞里不知发了什么狂，硬是在玉埙上刻了一朵鸢尾花，模样虽精致，可那玉终究是银玉神君手下的，早已有了灵性，玉埙不喜，而韩轩荣彼时正发着疯，硬是逼着雕上去，完事之后那玉埙默默伤心了好一阵子，好容易才缓过来。

不过鸢尾一类三界知之者甚少，故而鲜少有人看出这是一朵鸢尾花。

韩轩荣眸光望向远处，将玉埙缓缓放到嘴边，幽幽吹了起来。

乐声中透着满满的幽怨，可这幽怨中，又透着无奈、谴责，亦有思念……

“哈……哈……”远处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呼吸声由远及近，在那声停在他身后时，他才停了吹奏，收起那双看向湖面的眼睛，缓缓转过身去。

玉埙声一停，那厉鬼原本清明的眼中突然又涌起血丝，哈了两口气，伸出她那双布满鲜血的手，向他冲去。

“呼……呼……哈……哈……都……呼……去……哈……呼……去……死！！”那厉鬼咆哮道。

他韩轩荣毕竟与鬼缠斗了千年，什么鬼他没看过，什么鬼他没除过，面对这种恐吓，他还没当做是恐吓！

没两下，就把那鬼干趴下了。

她趴在地上，而韩轩荣手执离渊，剑锋居高临下地指着她，冷冷道，“收手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王灵哭丧着脸，眼中满满恨意，她把那双带有长长的指甲的手从泥土里拔出来，又再次爬起身，狠戾地再次向韩轩荣冲去，韩轩荣一顿，实在是没想到这么个小丫头竟然还这么锲而不舍，于是，再出手一剑贯穿了她的心脏。

一剑之后，她痛苦地嘶吼起来，双手抱向脑袋口中不停地说着什么东西，类似于“为什么都不喜欢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好冤啊”“我好想去死”云云。

渐渐的……她在韩轩荣的面前散为点点星光，破裂成碎片…好似为这皎洁的月光再添几分美感。

韩轩荣愣在原地，好像正思索着自己方才之举是否太莽撞了…正想着，他突然眼前一晃，而后便陷入一片虚无的地界。

再睁眼，四周一片白光，如一场鹅毛大雪覆盖了整个世界，四周静谧无声。

“道士哥哥。”一道好听可声音微弱的童声传入韩轩荣耳中。

不多时，韩轩荣看到从远处走来了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却不敢碰及他袖里的手。

他垂首打量了她一眼。

明明已经十三四岁，可身形却像个七八岁的孩子似的。

王灵好似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打量，而是冲着韩轩荣甜甜一笑，从一张洁白的手帕里拿出了半块缺了角的糕点给他，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双星眸里好似闪着星星，满心期待地看着他道，“道士哥哥，你吃。”

韩轩荣接过糕点，却没动口。

“道士哥哥……也不愿吃灵儿的糕点……你们都不喜欢吃，也不喜欢我……”王灵忽而又眼泪汪汪地看向他，似乎想寻求一个答案。

“并非。”韩轩荣朝她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道士哥哥是神仙，饮食只需吸食天地灵气便可，无需食用人间之食。”

但他还是举起糕点咬了一小口，哄小孩子一般道，“桂花糖糕很好吃，灵儿的手艺真的很棒哦。”

王灵的眼睛突然放光似的，激动的绕他转了好几个圈，“您是第一个吃灵儿做的东西的人！你是第一个不讨厌灵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