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宫女小素（1）

韩轩荣方才细细观察了他的服饰，推测此人应当是儒囦门贺阡座下的弟子。又见他手握法器是书，心下便笃定了。

再而，他便开始打量起他来。

此人倒是玉树临风，貌若潘安。紫冠之岌岌，衬得他英姿挺拔修长，此时他一边眉头高高挑起，惊疑不解地望着他。

韩轩荣面上依旧挂着那副假的不能再假的形式性极强的微笑，缓缓向这个小道人作了个揖，礼仪翩跹道，“免贵性韩，听闻皇宫内有厉鬼作乱，故而前来一探究竟。”

“姓韩？”白衣少年顿了顿，似乎很熟悉这个姓，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他迅速看了一眼韩轩荣的服饰，来人一袭妖冶邪魅的红裳，头戴一顶银冠，琉璃似的挂链垂在韩轩荣的耳后。

清冷的月光将他的脸照在阴影里，关牧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但从他方才的语气中可以推测出，这人方才在笑。

又见他手握一把剑光流转的佩剑，左臂上缠绕着一串菩提佛珠。

白衣道人心中那种熟悉，觉得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他的感觉愈发强盛。

于是他便开口试探道，“哦？这么说，你是个道士了？”

韩轩荣一愣，不过还好。因为这千五百年间说他是道士降妖除魔的人不要太多，若说他一开始还十分嫌弃这个十分廉价的身份，那么经过千年的洗礼，他早就能接受了。

他微微垂了垂眸，笑道，“如你所言。”

关牧云在听的他的答案之后，本能地觉得这个人肯定没说真话，但一时间又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说谎，于是心中的不满和不屑愈深。

“你若是个道士，竟浑不知你身后的是个什么东西吗？”他心中自认为若这姓韩的真是个道士，连是鬼是人都分不清？

除非他是个扮成活人的鬼！？

他抬起一双惊疑的双眸看向他，却见此人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周身仙气飘飘，恍若谪仙一般。眸中似一片寂静无声的湖水，平静无涟，温柔静默。瞧着他的模样，这白衣道士是真的无法将他和鬼联系在一起。

这么说来……他真是个道士了？

或者，是什么高阶一点的鬼作出的假象吗？

白衣道士脸色一僵，神色冷峻起来。他做出一副备战攻击的样子，举起他的那本法书，厉声问道，“你与那厉鬼是一伙的？？！还不快如实说来！！”

韩轩荣一声不吭，保持缄默。而脸上带着恰有好处的微笑与他面面相觑着，白衣道士不知道韩轩荣此时脸上的神情已经极为不耐了，可还是耐着性子，温声说道，“我若是个厉鬼难道还会向你自报家门吗？我难道看着很像那种没有脑子上赶着找杀的蠢鬼吗？再而，我若是个鬼，在你识破我身份后合该一剑将你毙命，你现在岂还有机会站在这儿同我说这些蠢话吗？”

剩下的话没说出口是因瞧着这道士应当是儒囦门贺阡座下的弟子，而贺阡又曾经在上天界帮过他，于情于理，他这时候应该给他座下的弟子一些颜面。所以他噎了一下，将没说完的话又咽回肚子里去了。

白衣道人被他这么一说，脸微微一红，略有些暴躁道，“既不误会，那你便快点让开！！让我杀了这鬼！！”说罢，他举起法书就要作法。

韩轩荣将小素护在身后挡了这白衣道人的几招后，他蹙了蹙眉，依旧耐着性子道，“你何必发这么大的怨气？人间鬼界不过是因果相报，怨若得报，自然怨气消散不再害人，安安稳稳转世投胎。你何必赶尽杀绝，痛下杀手呢？”

“我行事自有我的道理，你不用管！”白衣道人冷哼一声，十分自负道，“你若帮她，我便连你一块杀了！！”

韩轩荣闻言却是一愣，嘴边的微笑渐渐敛去。

他抬眼，正式用他那一双常年不去直视人的双眸，带着一丝复杂不解和探究的目光看向这个白衣道人。

他现在……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勾起了一丝浓烈的兴趣，于是他一边将小素挡在身后，一边面带笑意地问道，“你打算拿什么杀在下？那本白色的破书吗？”

“……”关牧云一听即刻又向他直直飞出好几道灵光，一脸怒意道，“不许你这么说我的法器！！”

韩轩荣一个活了上千年的神官，对付这么毛头小子根本就不需要耗费太多力气，就如同老虎对猫，把关牧云吃得死死的。

正在三人气氛焦灼之际，一声略有些虚浮的男声从不远处不咸不淡地传入三人耳中。

“牧云！不得对韩仙君无礼！”话音间，此人的身影便渐渐从隐匿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缓缓走至关牧云身边。

“师兄！”关牧云惊呼一声，连忙撇了这边跑到那黑衣少年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韩轩荣皱了皱眉，似是不悦地看着那个黑衣道人。

“仙君一词韩某当不得，二位称呼在下上神即可。”

“实在抱歉，韩上神。我师弟他行事太过鲁莽，冲撞了上神，还望上神恕罪。”这黑衣道人抬起双臂，恭恭敬敬朝韩轩荣行了个礼。

韩轩荣本身也没多在意，或者说就凭关牧云现在的功夫压根上不到他分毫。

仙人和飞升成神的神官之间的实力相较，差的可不止一道天雷这么简单。

于是他微笑了一下，而后道，“不妨事。”但见这黑衣道人一脸苍白之色，灵力隐隐有外泄的趋势，情况很是不好。

又见此人着一袭玄色衣袍，手中未持法器，衣袖边缘用金丝线细细密密地绣了一圈，在黑夜之中金线在月光的反射下发出淡淡的金色，覆在肩上的衣裳用金线绣了一只大蟒的图案，粗略看去便知此人在修为上颇有造诣，恐怕是静待一道天雷劈下就可飞升成神了。

只是如今看来……

他不知被什么而伤，肩上受伤，血色将臂上的黑袍着色更深了一点，不过在夜色下看得不是很清楚。

这玄衣道人朝他走来时神态镇定自若，步伐稳健，一身玄衣飘飘，颇有“清风明月，淡雅从容”之感。

而身旁的关牧云则是很紧张地看着这玄衣道人，时而又仇视地看向韩轩荣身后的那个女鬼。

小素则往后缩了缩脖子，却丝毫没有畏惧的神情。

韩轩荣朝关牧云看去，见他周身白金光淡淡，恐有飞升之态，只是不知为何至今日都还未飞升。

关牧云虽是那玄衣道人的师弟，可修为却是比他高的，甚至来说，比他更有天赋一些。

可韩轩荣至从这玄色道人出现之后，便一直拧着眉。无他，唯是这玄衣道人身上的气质实在是与音师们的那位仙君太像了。若再细细瞧去，他愈发觉得这道人的眉眼与师琅竟有一二分相像。

韩轩荣恍了恍神，眨眼间似有重影与那玄衣少年重叠，不过转瞬即逝。

就这有一二分相像的容颜就足以让韩轩荣险些克制不住自己。

韩轩荣狠狠压去心中的那抹苦涩，定了定心神，旋即神态往常地问道，“不知贵下尊姓？”

“本名唐景翊，师从儒囦门，贺阡上神座下弟子。门中排行第一。”唐景翊咳了几声，声音有些弱弱的。

“师兄！快别说话了！你伤的太严重了……”关牧云忽然转头看向韩轩荣，有些恶狠狠地看着他，道，“这女鬼重伤我师兄，我杀她，有何错之有？！世间讲究善恶有道因果循环，就算你是神官，也不可随意插手人间之事！”

韩轩荣看着关牧云望着自己的神色，他回头问了一句小素，“小素，你可伤他？”

小素连忙摇头，眼神中十分恐惧地道，“不，不是我！！我没有伤他！！！”而后眼神转而狠毒道，“我只想报仇！！我只想报仇！！！！”

见小素隐隐有疯狂的态势，韩轩荣抬手安抚了一下，转身对那二位小仙官说，“二位都听到了，她说没有。”

“她说没有就没有？我如何信她的鬼？鬼怪本就擅长玩弄人心，她若是骗你你如何得知？”

“就凭我是韩轩荣。”韩轩荣语气平平可话语中却是有不容置喙的强势。

“伤你师兄另有其鬼，我可以帮你把伤你师兄之人找出来。再而，现如今你师兄受伤，你难道撇下你师兄不顾独自去找伤你师兄之人吗？”

关牧云摇摇头，不过还是不甘心道，“你是韩轩荣？是那个在上界声名狼藉的韩轩荣吧……我看过人间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些话本子，你犯下那么多滔天大罪，我怎么信你？”

“我之前犯过错，但这不代表我会一直犯错。谁都有年轻莽撞的年纪，难道一个人想要从一个坏人变成一个好人，你还要阻止他变好，然后说，你就是一个坏人，不管做了多少好事你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坏人。是这样吗？”韩轩荣敛了脸上的笑意，缓缓接着道，“就算是好人也会犯错，难道因为他是好人，所以他曾经犯过的错就都可以概而不论，既往不咎吗？再说，善恶是非自在人心，你非我，安知我？”

韩轩荣说罢便不再说，领着小素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