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上国粮

开春地旱麦苗叶子有黄尖尖，爸爸和叔叔拉水泵，到机井下水泵，接了电合上闸，井水顺水龙沟流到麦地，水龙沟老是开口跑水，一家人分别站地头，放水口，水龙沟，看着水，浇过水麦苗返青，绿油油，生机勃勃。

过了一段时间，妈妈带我到麦地薅草，趴在麦拢里玩土。妈妈转身，看不见我了，喊：克家，克克，克克你在哪？你在哪，我从麦拢里站起来。妈妈看到，把我抱怀里摇晃着说：吓坏妈妈了，还以为找不到你了。妈妈带你回家做饭好不好？我说：好。

妈妈在家做饭，爸爸推门进来，妈妈添碗盛菜，爸爸洗手端碗，妈妈问爸爸，麦子浇多少了？爸爸边吃边说：现在浇了一半了，下午浇完把节水。再浇一回灌浆水，等着收割麦子就行啦。

五月该收麦子了，河南省气象台发布强对流预报：12小时内，部分县市仍将出现10级以上雷暴大风；小麦被风刮倒不少，收割小麦靠人工，用镰刀。

拉麦时，路上掉落好多麦穗，可以去路上拾麦穗。我顺路也拾了。捡了好多，篮子满了，接着再捡，都拿不完了。送回打麦场里一趟，去路上接着捡，叔叔看见说：克克拾麦穗啦，捡的不少啊，好孩子。

夏季把麦子收到家里。爸爸说：上头下达了交公粮的任务。这几天通知，就到村里了，爸爸将入囤的麦子装袋子、过秤，准备好了国粮。

任务层层下达，等任务送达，已不知比国家最初核定的任务多了多少。

先是把村里的干部们召集到公社驻地开动员大会，下达各村征收公粮任务、制定上交公粮时间表和奖惩措施，明确最后期限。接着，村干部开始，打开高音喇叭，向村民传达上级指示精神。“当年，毛主席带领广大农民打江山，用一辆辆装满粮食的小推车，支援工农子弟兵，打走了敌人，广大农民做出了巨大贡献；新中国成立后，咱们要把国家建设好，这是国家交给咱们农民的又一重要任务。

国粮不交不行，早交也是交，晚交也是交，劝大家在五天以内，把公粮交完，别等俺们再上门催了……”传达完指示精神，再播放一会儿歌曲《社会主义好》；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全国人民大团结，掀起了社会主义建设高潮……

接连几天下来，一早一晚，高音喇叭再次响起，一样的内容、一样的调门、一样的音乐，天天如此。期间，管区的干部还骑着车子或者“电驴子”到各村里转悠，去村支书那里“督战”。

到了规定的日子，一大早，爸爸套好“拉车子”装好粮食，抱我坐麦子上，赶着驴车，在村干部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向公社粮所进发，走到半道，交公粮的车队，靠路边停了下来，前边的车，已经排到粮所门口了。

从粮所门口一直排出三四里地，还有车辆源源不断地加入，公社干部全体出动，派出所的公安和协管员也全员上岗，都来维持秩序。

粮所的人可不管这些，按照顺序挨车验收。

在队伍当中夹着个人，秃头头上有一根黑毛刺。且称呼他“刺头”。闲等得不耐烦，拉车往前硬挤，前边有个“平头”也在排队等。刺头拉车上去，把平头车上的麦袋子刮破了，麦子撒了一地。平头说：这是给国家缴的公粮，半袋撒土里了，你得赔。刺头不耐烦气冲冲道：撒了又没少，你带土收起来不就行了。

维护秩序的公安人员看到情况，过来教训刺头，刺头埋怨到，我的麦子也是缴给国家的，赔偿给平头，你替我缴公粮吗？你替我缴麦子，我就赔偿弄撒的麦子。刺头又胡言乱语喊道：是你（民警）不让我缴公粮的，转身拉麦子就走。村干部上去将刺头按倒，照头上就是几巴掌，喊叫你不缴公粮，喊叫你不缴公粮。警车拉着警报，停住下来四个警察，将刺头带走，去了县派出所。村干部找来筛子，帮平头收拾撒到土里的麦子。

刺头家里来人，老老实实交上公粮才算了事。公粮一粒不少交，还换来一顿打，一来二去，谁还敢对抗“公家”？村干部说出来的话堪比王法。

拉车的牲口不让进粮所大门，进去后又拉又尿怎么办？不能进，只能把套解开，把牲口牵到一边儿拴起来。交公粮的人哪个村的都有，还有闲杂人等出没，万一被偷走那可是天大的损失。

怎么办？好办，紧挨着粮所的几个村里有专门看牲口的，交上几毛钱，走人就行。

爸爸把牲口安顿好，轮到交公粮的时候，架起拉车奋力拉进粮所，车上装了有上千斤的小麦，原本搭在牲口背上的勒带，把人的肩膀勒得凹进去一块，额头汗水直流。

进入大门，粮所有很多粮仓，每个粮仓门口都放着一个大磅秤，支着一顶太阳伞，伞下坐着几名粮所的工作人员。哪几个村到哪个仓交都有安排，待到爸爸排队排到秤下，粮所工作人员拿一个前面尖中间是凹槽的“攮子”一下子插入装粮食的化肥袋子里，然后撤出来，凹槽里带出一些麦粒，放入口中一咬，看看干不干，合格不合格。这时，爸爸的那颗心随之提到了嗓子眼，这车粮食能不能交下可就全听他一句话了。

工作人员说一声“行了”，那颗悬着的心立马放下，过完秤再自己一袋袋的扛起来踩着翘板扛入仓中，粮仓的小麦堆积如山。

粮所有水泥晒场，有在粮所里就地晒麦子的。把麦子一袋袋的倒出来摊开，等晒干后再一袋袋装起来过秤，那是工作人员没说“行了”的麦子。

粮仓很大，里面温度又高，把十来袋麦子扛入仓中，再在里面解开袋子倒出来，从粮仓里出来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待到交完公粮，爸爸就完成国家交给的任务了。

秋天到了，爸爸准备先收花生，再收大枣。每年七月十五枣红圈，新鲜的红枣就可以吃了。到八月十五枣上干，红枣都熟透了。我们家有枣树，爸爸妈妈是枣树管理的好手，大枣产量高，人见人夸。红枣非常好吃，酥脆香甜，该收大枣了，爸爸备好车，带上枣杆，去枣树下打枣，妈妈在树下拾枣。还有遛枣的人，在枣树周围等着，他们看着爸爸打枣。高枝上的红枣打下来，有跳很远的跳枣，会跳到另一行枣树下，被遛枣的人就捡了去了，遛枣的人有很多，跟遛麦子一样，看见人家掉路上的大枣，拾起来就装自己口袋了。

妈妈在地里干活渴了，叫我回家提水。我回家走后，有一个遛枣的人带头，抢我们家的红枣，其他遛枣的趁乱打劫跟着一起抢。妈妈喊，快来人，爷爷奶奶赶到，把遛枣打劫的人赶走，帮爸爸妈妈收得红枣，十箔有余，夜里看枣箔，防止有人偷。要是晴天，晾晒十天半月，可以长时间保存，山东人来我们这里收购大枣。听说外地秋雨连绵，把红枣捂在地里，大部分变酸，成酱包枣，品质上好，用做药材的大枣，不多。《神农本草经》将大枣列为上品。

村交易员，带山东人到我们家看枣，我们家大枣保存的好，可以做药材用，且主要品相好看。看枣的人，眼睛一亮，愿意出高价收购，没想到会卖个好价钱，今年大枣喜获丰收。

隔天清晨，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爸爸就已经起床开始忙碌了起来。先去粪堆，把粪拉地里，这可是上好的有机肥料，可以让土地更加肥沃。然后，将这些粪、化肥料均匀地撒在田地里，为接下来的耕种做好准备。

接着，赶着耕牛，开始犁地。犁头深深地插进土里，翻起一片片新的土壤。

然后刮畦。用刮板、铁掀仔细地将田地分成一块块整齐的畦垄，这样可以更好地管理农作物的生长，也方便灌溉和施肥。

最后再把地耩一下，顺便把地头封一封。过了一周，就看到绿油油的麦芽长出来了。冬季来临给麦子浇了防冻水，腊月又下了两场大雪。爸爸妈妈在家做好吃的，炸蕉叶，炸丸子，炸鱼块，鲜炸的蕉叶可好吃了。

腊月童谣如下：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过几天，漓漓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炖猪肉，二十七，宰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除夕的饺子年年有。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大年初一必定早起，换上妈妈给买的新衣服，给爷爷奶奶磕头拜年。回家吃过饺子，跟大大伯、爸爸、二叔、三叔、四叔、六叔、惠哥、福弟、禄弟、寿弟一起去；给大爷、二爷、三爷、四爷磕头拜年，进门让吸烟，又让吃糖，不吃糖给装身上带着。早上转了一圈，给本家长辈拜过年。上午，爷爷奶奶带我走老姥姥家，给舅姥爷磕头拜年，我给表叔磕头拜年，表叔带着转一圈，给老姥姥全家长辈磕头拜年。中午喝酒，下午回到家，给妈妈看，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舅姥爷、舅姥姥、表叔给的压岁钱，数压岁钱。

初二，爸爸妈妈带我和大妹妹、二妹妹走舅舅家：见到舅舅、妗妗、世哥、盈姐。二姨、二姨夫家：万哥；大姐、二妹、三妹；大姨、大大伯家：惠哥、大姐、二姐、三姐、四姐。爸爸和大大伯、二姨夫带着我们，给姥姥磕头拜年。万哥、惠哥、我们哥仨给舅舅妗妗磕头拜年。世哥给爸爸妈妈、大姨、大大伯、二姨、二姨夫磕头拜年。盈姐给爸爸妈妈、大姨、大大伯、二姨、二姨夫分别拜年。世哥领，大大伯、二姨夫、爸爸，我们一起去老爷院里，给祖德作揖叩头再作揖。

出了姥爷的院，挨家挨户给姥姥全家长辈磕头拜年。中午喝酒，二姨夫喝多，拉着妗妗跳舞，舅舅、世哥送二姨夫回家。舅舅、妗妗，世哥、世哥嫂，拿了八斗篮子，送爸爸妈妈、大姨、大大伯到村口。我们向舅舅、妗妗告辞，世哥将八斗篮子装车上，我们赶车出了村，舅舅、妗妗才回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