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错误

“再哭眼睛就肿了。”何光低声说，手还是轻轻地摸着徐风的头发，从刚才一直没停过。

“我没想哭...但...但是”徐风声音一抽一抽的，他并不想哭，因为自己也知道哭没有用也会让别人觉得烦。

徐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感觉心脏突然地一停，泪就猛地憋回去了。

何光，会烦吧。徐风想。如果何光烦了...自己是不是再也不会有人在意了...是不是没有人会抱住自己了...

“对不起。”徐风恢复了低沉的样子，声音不再颤抖，眼睛也不再流泪，和刚才形成极其大的对比，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何光也补抓到了这一个变化。

何光觉得。徐风就像是...有点错乱？或者是说...有点疯？

一会哭得停不下来，一下瞬间就变了个人还向自己道歉，这让何光感觉有点疑惑。

“怎么了，突然道歉？”何光的声音再次放慢，他露出笑，弯下身子，让自己的头和徐风齐平。

徐风没说话，轻微地摇了摇头。

何光觉得烦吗？

不。

“徐风。”“永远可以对我展示真正的你。”

其实何光一直都没有把徐风当朋友，而是恋人，即使是在自己表白之前。

“你记得我说过吗？在回校拿东西的那天...”何光语气冷冷的但徐风却从中感觉到一丝哀伤。

也就是何光撞见徐风给小狗喂东西的那天，是何光正好被允许出门的一天，这是在一年里都找不到几天的一天。

初中的何光虽然说不去学校，但在报名时还是和几位同学讲了话，认了名。何光一直很期待和班级里的同学交朋友，那天是他打算借拿书的名义，拿着自己在网上搜了很久也跟着教程做了很久的礼物去和同学交个朋友。

班上没有老师，初中生又是那么的轻狂，总是对他人用尽最大的恶意。

“呀？这不是我们的大学霸吗？”一个男生拍拍何光的脸。“待在自己的城堡里还有心思来找我们啊？”其余的人高举着何光的礼物，用力地往地下砸去。

“真是，装什么装啊？你妈之前和老师说我们在厕所抽烟，是不是你和你妈告状的，啊！？”有人拽起何光的衣领，何光有点不能呼吸。“cnm的，敢举报我们。”

班上的几个男生围堵着他，何光眼神无助地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自己。

最后何光被拉到男厕所被几个人拽丢在厕所的坑位里揍了几顿。

那是何光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走进学校。

是他第一次穿着校服抱着手里的礼物，以为自己能交到朋友。

是他觉得以后就不会孤单一个人了。

徐风听得又想流泪，但奈何刚才哭得太久再加上害怕何光觉得自己烦，他怎么也哭不出来，他声音颤抖，脸色很不好。

徐风突然一震，心情先是从同情到气愤，再是现在的恍惚。“所以...那个人是你？”

在何光浑身湿透而又脏兮兮地走在路上，他看见在小巷子里的徐风，在和一只小狗玩，他趴在旁边的墙上偷偷看着徐风在和小狗笑，那时的何光在想：他好温柔。

也许是被看着的感觉很是难受，徐风感觉到了何光的视线。

徐风回头一看，那个人早已跑得不见踪影，只看见一个湿答答的背影和掉在地面上用手工制作的音乐盒。

“何光。”徐风憋不住了，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我当你一辈子的朋友，你不要难过了...”何光摇了摇头。

“是男朋友。”徐风犹豫了一下，但像是下定了什么，点了点头。

“那既然都要当我一辈子的男朋友，还不和男朋友说说为什么难过？”何光刚才有点哀伤的面容转变为现在的笑。

徐风缓过来，有点尴尬地向何光解释了自己为什么突然那样，何光听完后亲了一下徐风的脸颊。

“干嘛？不要总是亲我。”

“寒假一起自习。想去哪你定。”何光摸了摸刚才自己亲过的地方，又是亲了一下。

“何光，不要太过分了...”徐风脸上泛着红，有点难堪地说。

“道别吻。”何光说。“见面了就送你见面吻。”

“我回家了，书你自己想办法拿回去。”

徐风又来了。害羞得不行。

何光看着徐风快步但时不时回头看的样子笑了，他朝徐风喊：“记得作业要自己写！徐风！实在不会可以问我！”

何光看见徐风回过身朝自己比了个中指然后就走了。

何光知道徐风从不轻易对别人做这样的动作，这是徐风对自己在心里地位的肯定。

于是何光在走回家的路上都是开花的。

“哎！何光，等等。”一个吊儿郎当，让人十分不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林西，他身后还站着几个男男女女。“最近我妈把我卡停了。”他故意把语速放慢。“你和你妈说了？”

何光摇摇头，语气平淡。“没，她问我我都说的不知道。”说完，林西就拍了拍何光的肩膀。

“哥们最近缺点钱，借我点？”林西说完，他身后的几个人都动了动身子。

“多少？”何光经历过初二那件事之后，从来就没有对除了徐风以外的人放下警戒。

“两万。”林西伸出手比了个二。

何光立马就觉得不对劲，林西虽然说家里很有钱，但只是对于一个高中生而言，找一个人借两万，总共需要的数目肯定不少。“我身上只有200现金，手机里也只有2000，你要？”

何光听见林西和身后的几个人切声。

“林西，你不是说这小子很有钱吗？他是不是骗你的？”

林西摆摆手。“这小子被他妈管的严，算了，何光，你先把那两百给我。”

何光老实地把现金给了林西，何光就算是从小学习跆拳道但他也不傻，林西身后的人太多，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声所以何光没有拒绝。

而何光确实也骗了林西，他故意说手机里只有两千，是因为手机转账会有记录且两千是一个很安全的数目，林西也清楚这一点，他可不想被警察抓走，也就没有去要那两千。

何光看到他们一群人走后才放心地回家。

突然间何光停住了脚步。

他们...会不会找了徐风？何光想。林西知道我和徐风的事吗？他想到徐风回家肯定走过这条路，林西也认识徐风，何光立马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打字。

“叮咚。”徐风书包里的手机发出特别提示音，没错，他在图书馆那次过后，对自己说不要在意何光但身体非常老实地把何光的好友标记为特别关心。

“嗯？”徐风拿出手机看消息。

“你在哪？”

“怎么了吗？我在书店。”徐风回，他觉得文字有点冰冷，就又发了个疑惑的表情包，他和何光发的每一句话后面几乎都会附带表情包，有的可爱有的搞怪。

徐风见对面的人没再发消息就继续和书店爷爷聊起了天。

“爷爷，你最近不要到处走了，你看你这腿刚不痛几天就又摔了。”徐风假意生气。

书店爷爷也不好意思，毕竟徐风也是个孩子，每次自己有哪里伤了，书店里的事就算自己没让徐风帮忙但徐风还是会来帮忙。“好知道了，你赶紧回家去，该找同学玩去玩，该写作业去写，你这回可不许说没交朋友了啊，我记性好着呢，上次那个小光看起来不是和你玩得很好吗，去去去，这里我自己来就行。”

徐风被书店爷爷这么一说，有点心虚。因为爷爷还不知道自己和何光的关系，但徐风也不打算和他讲，徐风觉得老人家接受不了。

其实徐风在图书馆回来那天晚上很快就想通了，只是不愿面对。

他从小被徐新明灌输的就是一些大道理和“男子汉”还有一些荒谬的“阴柔论”，但或许是因为徐风早熟，又或是本性难移，徐风该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小学的时候和女同学相处甚欢，初中的时候因为刻板印象和别人的目光他也就没有过多和女同学相处，不想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有时还是难以避免，一次徐风和班上的女同学在操场上散步聊天，被喜欢那个女同学的男生举报说谈恋爱，徐风和那位女同学和老师解释了许久才解决问题。

所以他也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何光产生一些感情，至于为什么徐风能那么快地接受，还有两点原因，一是自己觉得这本就没什么，二是在徐风眼里，好像何光拥有着与他见过的大部分男生不一样的地方，那是一种没有被外界刻板印象和“男女论”影响的清澈。

徐风甚至还买了一些小说让自己去了解关于恋爱的事情。

徐风一直很讨厌“男女论”，不关是对男性的一部分，更是女性的部分，也许是家庭的影响。

从小，所有人都教徐风男孩子需要刚强有阳气，看着身边的女孩子玩泥巴被大人们说粗辱不淑女而男孩子打打闹闹被说是有活力。徐风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小时候也问过徐新明，而徐新明给出的答案是：“这是天理。”

不。

不是。

这是谬论。这是徐风从记事以来一直坚持的观点。

何光跑到书店，气还没来得及喘就开始找徐风的身影。看见徐风和书店爷爷坐着说说笑笑，何光才松了口气。

还好林西没找徐风麻烦，不然以徐风的性格，肯定老实巴交地把钱给了。

何光站在门口，徐风对爷爷笑着。

那是何光常见而又不同的笑。

对小狗，徐风的笑是怜悯与爱心。

对老人，是尊敬和陪伴。

对于何光，是欢喜与肆意。

但何光总是见的，是对徐风自己的笑，那是一种，无力的自嘲感。

这是何光第一次，在人的身上做阅读理解。

仔细想想，在和徐风相处的过程中，何光的确学到了许多之前他不知道的事。

比如，感情是会有朦胧感的，自己也会欺骗自己，在大部分人交流的过程中许多话都是客套，还有就是，有的人非常心口不一，美好而不自知。

“徐风。”何光走上前，露出笑。

“喏，你看看，人家都专门来找你了，赶紧给我去玩去，都说了这里我自己可以整理，去去去。”书店爷爷看见何光来了，就急忙推着徐风出去，这是除了江英之外，爷爷第二个所知徐风的朋友，而这一个不像上一个，这一个会亲自来找徐风。“你要是再回来我可就生气了啊！”

徐风无奈。“好，知道了，爷爷你自己注意点，别逞强，要我帮忙就打电话给我。”徐风也清楚爷爷肯定不会打电话但还是说一声比较好。

和爷爷道别寒暄完后，徐风才看向何光。“怎么了吗？你刚才跑过来的？这么着急，都出汗了。”徐风从书包拿出纸给何光。

“没什么。”何光语气一直都很平淡，但对徐风讲话时却总是多那么一分的喜悦。

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开口邀请对方，但都很默契地一起走到了那个每天早上相见的路口。

“拜拜。”徐风先开口，但迟迟没有准备离开的动作，何光看得出来，徐风有点不舍。

何光看了看周围没人，弯下腰点上徐风的右脸颊。“是再见。”说完，徐风小声哦了一下就走了，他的头时不时回转，偷瞄着何光。

何光站在那，一直等到徐风没影了才动身回家。

何光拿出手机看了看备忘录里的字样，嘴角上扬了几分。

看来网上说的好像没错。何光想。有分寸但适当亲密的动作会让人勇于表露自己的内心，徐风的脸红，大概就是表露吧。

回到家，何光看到家门还没有被打开。

他拿出手机询问他妈。

“今年不回来吗？”

下一秒，对方就弹来电话。

“小光，妈妈今年不能回家了...”对方的语气听起来很愧疚也让何光感到愧疚。

“妈，我高中了，家里的监控可以拆了吧？”

对面沉默了许久。

也许是因为没想到何光知道自己在家里偷偷安了监控，又也许是对何光的不服从感到震惊和恐惧。“小光，你知道的，妈妈是因为担心你才...”

“妈，我知道，既然这样，我就先把监控拆了，你不放心就给我打视频。”张颖不知为何这次的对话何光竟然如此坚决和强硬。

又是好一阵沉默。

“行。”张颖前脚刚说完，何光就又开口。

“以后也不要让家里的阿姨偷翻我的柜子了，阿姨也挺不情愿的。”这个也字被何光加重。

“小光，你听妈妈解释...”

“没事，妈，我知道，先挂了，复习。”

张颖想说什么但被何光挂了电话。

何光拿着手机，心里莫名的愧疚与自责蔓上全身。

尽管是知道张颖的良苦用心，但何光还是受不了之前那样的监视了，而何光，一向都很直白。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张颖怎么想都不明白。

也许，是不久之前。

又或许，是从一开始。

为什么要慌张？因为她早就知道这是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