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作家

徐风回到家，就闻到一阵饭香，有人突然从后面把手架在徐风的脖子上，徐风还没看到那人是谁，但一阵恶心从脚散到头发丝。

饭的香气变成了呕吐的催化剂。

这种恶心让徐风想吐，光是一个气息就能让徐风感到反胃。

“害！长高了，我儿子还是和我一样。”徐新明在徐风身边说话。

这句话让徐风加倍反感，徐风感觉嘴巴里有一种血腥味在翻涌，胃里是一阵阵的。

一样？徐风想。我和...徐新明？

从小他见过不少这种话，说徐风像徐新明。

徐新明也很经常说徐风像自己，这些种种都让徐风恶心。

徐新明会骂脏话，徐风就不说脏话，徐新明让徐风像个“男人”，徐风就模仿着妈妈的身影，徐新明不喜欢动物，徐风喜欢，徐新明不害怕虫子，徐风害怕，徐新明不管不顾别人的感受，徐风会，徐新明喜欢女人，徐风喜欢的人是男生。

到底哪里像...徐风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和徐新明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徐风忍不住了，跑去厕所吐了起来。

徐风吐了一下又一下，他已经把今天的早午饭都吐了出来却还是继续吐。

徐风趴在洗手池边想：是不是只要把徐新明的血全都吐出去，我就不会和他一样了。

徐风吐不出任何东西来了，他感觉自己的胃下一秒就要从喉咙滚出来却还是干呕着。

“我不是徐新明...”徐风站不稳了，低声哭着。“我不是...”他在嘴里一遍遍念着这几个字。

徐风脑子里一片混乱。

“男人就应该阳，女人就应该阴，这是老祖宗留下里的规矩。”

“宝贝不要总是和女孩子玩，要和男子汉一起玩。”

“你长得和你爸真像啊，和你妈也挺像的。”

“娘炮，哈哈哈哈。”

“看见虫子都害怕，和一个娘们似的。”

“徐风同学，可以请你不要再这样说话了吗？你又不是女生，来我们这凑什么热闹？”

“你不是和那群娘们玩挺好的？来我们这干嘛？死gay。”

“我儿子简直和我一模一样。”

过往种种在徐风脑里不断重演。

徐风眼里的泪猛地往外流，砸在地上，手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

他突然跑出家门，不顾徐新明和王雪在后面的询问，一直跑到街上。

我不是。

我没有。

不。

他一直跑着，视线模糊，徐风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他的泪一直往下砸。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可是，在我看来，他们所谓的阳刚就是欺负女生，造女生黄谣，满口脏话，不讲卫生，做一些非人的事最后用什么年少轻狂去解释，在我看到的，他们所谓的乖巧就是顺从他们不合理而压抑的要求，顺从父亲，学习琴棋书画然后去嫁给一个男人服务终身。

凭什么。

凭什么。

太恶心了。

徐风用力的跑着，他胃里翻江倒海，刚才徐新明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他泪还是如冰雹，僵硬地砸。

是徐风小题大做了吗？这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对吗？

儿子就会长得像父亲？男生本来就是天生勇猛于女生？女生天生就会比男生心细？

结婚生子是天理，他们说是天作之合

他们说相夫教子是女德

他们说豪爽阳刚才是男人

他们说女人娇柔

他们说男人粗犷

他们说成绩好的学生品德高尚

他们说成绩坏的学生道德败类

他们是谁？

是你？是我？

谁知道呢。

徐风跑着，即使难受也要跑着，忽然，他撞到了个人，撞得很猛，徐风的鼻子被撞出了血。“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徐风本能地朝那个人道歉，他脑子里还是乱作一团，就像个机器一般不停地鞠躬道歉，就像是应激反应，又像是在遮掩什么。

鼻血从鼻孔流到嘴角和泪混在一起。

“徐风？”好温暖的声音。徐风想。“你怎么了这是？徐风？徐风？”

停下来徐风才感觉到左手手掌的刺痛，但那却没有任何伤口。

视线逐渐模糊，先是从不聚焦到黑点密集，再是全部笼罩，黑色一点点渗进视线里。

好温暖，好舒服。

泪水浸泡着脸庞，温热的血划过脸颊的一丝余温，久久不去。

像是在海里，又像是在云里。

“徐风？徐风？”又是这股温暖的声波。

好像在哪里听过。

何光看到床上的徐风猛地睁开眼，自己慌忙地叫喊着医生，一边还用手抱住徐风，轻轻地安慰着他。

徐风呆住。“何光，你这是在干嘛？什么仪式吗？”他的语气和平常毫无区别，开玩笑般地说。

何光也愣住了，他看着徐风眼里的茫然。“你刚才撞到我，晕倒了，医生说是脑震荡。”

这么一说，徐风这才想起自己撞到了何光，但撞到何光之前他为什么会跑那么快自己也不记得，只记得很难受。

何光看医生还没来就坐在徐风旁边，嘴唇轻轻地落在徐风那个满是泪痕的脸上。“我刚想去你家找你，走到半路就看见你冲过来。”

徐风听何光这么一说感觉有点尴尬，他刚想说什么，但医生来了。

“45床徐风对吗？”女医生温热地询问，何光点了点头。

“你是病人的？”她问。

“男朋...”何光刚开口，徐风就从床上跳起来捂住了他的嘴巴。

“啊啊啊，是，是朋友，朋友。”徐风支支吾吾的。“他是我同班同学。”

医生看了看何光又看了看徐风，笑了一下。“知道了，你的脑震荡虽然不严重但还是需要休息一两周，期间注意不要剧烈活动，还有就是”她扶了扶眼镜。“情绪波动也不能太大。”

徐风愣了一下，但他看见何光愣得比自己还愣。徐风点了点头。

“需要帮忙通知家属吗？”

“不用了，我自己打电话就好了。”徐风冲医生笑了笑。

“行，在这观察几个小时再回家。”

徐风感觉到手里的人的呼吸有点急促，这才反应过来他把何光的鼻子和嘴巴同时捂住了。

他急忙松开。“抱歉，嘿嘿，我不小心就...”徐风讪讪的。

但何光迟迟没开口说话，徐风看着他的眼睛里多出好几分湿润。

徐风马上反应过来，可能是刚才的行为让何光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正视何光和与何光的感情。

“我错了，对不起。”徐风坐在床上抬着头看何光，何光抵着头，眼睛里的水感觉下一秒就会砸到自己。“我只是想着说，给你留个退路。”徐风声音听起来很心虚，但他却没说谎。

“什么意思？”何光抹了把自己的泪。

“...”

“没关系，说吧。”何光现在倒反过来安慰他了。

“我想，万一只是青春期的误会，万一，你后悔了，你可以随时提分手，别人不知道，我也不会再提，这样，你就会有退路。”徐风说着眼睛时不时偷瞄何光但又躲了开。

“我不要。”何光把徐风的头扭到面前。“看着我，徐风。”

这种被居高临下的感觉很奇妙，徐风莫名觉得害羞，又觉得很安心。

“我也想过自己是不是误会了自己的感情。”何光说。“我从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很细腻，我从那次后，每次写题都会想到你，都会想你在干嘛，都会想你对人会不会也是对小狗一样温柔。”

何光说着停顿了一下，吞了口口水。“我就每次有机会去学校都会去找你。我看到你和同学相处，也幻想过能不能和你一起说说笑笑，我虽然害怕交朋友，但我还是很想和你接触，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想和你当朋友而已，直到和你正式成为朋友那天。”

徐风一直望着何光脸上亲和力极强的表情，忍不住地就环抱住了何光，把何光扯了下来，让何光坐在自己的腿上。

徐风把头埋到何光的心脏前，抬头把何光眼角的泪擦了擦，他把耳朵贴到何光心脏前听着何光的心跳，朝何光笑了笑。“继续说。”

“想哭就哭，这次，我帮你擦眼泪。”

徐风虽然还没完全清楚何光为什么难过，不过这是他很少看见何光哭，可以说是第一次何光因为自己的情绪流泪。

徐风觉得，一个人难过的时候，先是拥抱，再是诉说。

“在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是真正的活着。和你待在一起时，心就会不自觉地迅速跳动但又不慌张，和你一起自习，我就能理解阅读题里曾经我不会的东西，和你一起跑，我就忍不住地想要冲过去抱住你，牵着你的手我就不想放下，看着你哭我会难受，看着你笑我会开心。”何光感到徐风贴着的地方很温热，徐风慢慢地在用冰凉的手擦去自己的泪。

“我想，这就是喜欢。是你和我说，感情是文章里最重要的东西，是必须让读者感受到的东西。”何光手放在徐风的心脏处。“徐风，你感受不到吗？”

忽然，徐风闭了眼，他的嘴唇轻轻贴在何光的脸颊上，何光感到一股柔软至极的温，就像天上的一朵云撞上了另一朵云，随后两朵云都被轻轻地弹了开。

“感受到了，把我的生活描绘出来的，我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