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章

江城七月初，气温骤升，偶尔会起一阵风，吹过路边的绿叶。

饭馆里，因为没什么人来，尤霜便和同事围坐在桌前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这鬼天气，也不知道还要热多久。”

“对，以前好歹早晚能凉快点，现在是一整天都热的要命。”

接话的那人说着，还用力摇了摇手上的扇子，来印证她的观点。

“老板也是个扣货，不开空调就放俩破风扇，难怪没人来。”

“就是。”

而尤霜就在一旁听着，不怎么开口。

“诶，小双，你是今年刚高考完对吧？”不知怎的，话题突然被转到他身上。

“是，陈姨，才考完。”

“那可真小啊，这么小就知道出来打工帮父母赚钱减轻负担，干起活来手脚又麻利，不像我家那个，考完试天天就知道躺家里打游戏。”

这次尤霜没接话，抿唇笑了笑，而陈姨显然没打算结束，继续问道:“小双今年多大了？”

“十九了。”

“比我家那个大一岁，对了，小双是Bete还是Omega啊？”

在如今的社会中，为了减少因为信息素而引发的混乱事件，大家外出时都会用上阻隔剂或者阻隔贴，因此很难单从外表判断他的第二性别，一般都是等熟悉后才会问。

“是Omega。”

“呀，居然是个Omega，那你这么小出来你爸妈也放心。”刘姨满脸惊讶:“而且你这孩子干活时一身的劲，我甚至都想过你是不是Alpha，没想到是Omega。”

其实除了骨架小这一点外，尤霜单看脸并不像个Omega，五官只能算的上端正，再加上皮肤也没其他Omega那么白皙，经常被认作是Bete。

因此对于刘姨这种反应，尤霜也习惯了，抿嘴笑了下:“从小就干活，力气慢慢地也就练出来了。”

就在刘姨张嘴还想说什么时，尤霜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拿出一看备注是外婆。

但接通后传来的却是邻居的声音:“小双，你现在在哪？在县里没？在的话快来中医院，你外婆出事了。”

短短两句话，让尤霜瞬间失去思考能力，他腾地一下站起，立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四周，不知道该干什么。

旁边的刘姨被他吓了一跳:“小双，怎么了？是要找啥吗？”

“我…”一开口，尤霜才发现自己声音在发抖：“我要去中医院，对，我要去中医院，刘姨，你帮我给老板请个假。”

说完，不等刘姨回答，尤霜就已经朝着门口跑去，一边跑一边伸手拦车。

十五分钟后，尤霜匆忙赶到医院，一下车就看到等在门口的邻居。

“我外婆怎么了？”尤霜忐忑不安地问道。

“发现的早，命算是保住了，不过其他的你得问医生。”

进到医院，扑面而来的消毒水味让尤霜心慌不已，这种情绪在见到医生时达到顶峰。

“初步来看是因为病人脑中长了一颗瘤子，从而引起这次的中风，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做开颅手术。”

医生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尤霜双腿一软，扶着桌子，带着哭腔问道:“医生，除了手术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没有了。”尽管医生见惯了生离死别，但对于这么个一脸稚气的Omega还是有些不忍，耐心劝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无非是觉得病人年纪大了不想开刀，但瘤子现在还处于良性，切了，后续好好养，再活个十年八年没问题，要是保守治疗，任由它发展，那结果谁都说不来。”

医生的话每一句都击中在尤霜心头最脆弱的位置，他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

“好，我知道了，我同意手术…那费用呢？大概需要多少，我现在就去想办法。”

“最起码也要个五六十万，这还不算后续恢复的费用。”

五六十万，把他卖了都拿不出这么多，但此刻的尤霜顾不了那么多：“医生，我先交一部分，剩下的…”

尤霜现在就只能拿出五万，这是外婆攒了大半辈子的积蓄，是打算给尤霜上大学用的。

剩下的怎么办，尤霜也不知道。

“行，你先交一下住院费啥的，其余的越快越好。”

“嗯好，谢谢医生。”

从办公室出来，尤霜跑下跑上，一番折腾后，手里的钱没了大半。

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等外婆在医院里安顿好后，尤霜回了一趟家，拿着一个笔记本挨家挨户的敲门，向他们借钱。

“我外婆现在在医院，能不能先借我一点，我保证会还的，谢谢你。”

说完后就是一个深深的鞠躬，少年瘦弱的肩膀因为巨大的变故，一直在颤抖。

求到最后，尤霜已然麻木，全靠本能在支撑。

只是生活在农村的其他人也不是多富裕，有的拿不出多少钱，有的不愿意借。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大窟窿，能不能要回来谁也不能保证。

跑遍整个村子，尤霜也只借到一万左右，而这些连零头都不够。

看着手里夹杂着大量二十，五十的钱，尤霜眼泪从眼眶中涌出。

这是外婆出事后他第一次哭，从无声的流泪到后面的嚎啕大哭。

趁着家里没人，他在发泄心中的害怕与委屈。

只是哭并不能解决问题，擦干眼泪，外婆还躺在医院等他救命。

尤霜想到了卖房，但农村的自建房他卖不出多少钱，而且以后外婆出院她还得有个住的地方。

要不去卖肾，尤霜想起以前看到的小广告，反正人有两个肾，少一个也不会死。

至于拿着黑诊所会不会要了他的命，此时的尤霜已经无暇顾及了。

在将手里筹来的钱存进银行后，尤霜开始留意街边的小广告，他记得以前见到过。

转悠了大半天并没有什么收获，尤霜没办法只得先回医院陪外婆。

医院晚上不允许陪床，直到夜幕降临，尤霜才在护士的催促下，万般不舍地起身离开。

而他刚回到家，就看到门口挺着一辆小轿车，在微弱的路灯下，一个男人正靠在车前吸烟，脚下是一地的烟头，显然他在这已经等很久了。

尤霜不认识他，越过他朝大门方向走去，却被男人叫住，语气带着试探:“尤霜？”

“你是？”尤霜转过身，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四五十岁的样子，留着一撮小胡子，眼神精明，见尤霜承认后，一脸的惊喜。

“小双，我是你爸爸啊！”李建城说着走过来想抱一下尤霜，被他迅速躲开。

“我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不说的话我报警了。”

尤霜靠在大门上，举起手机大喊道，想靠音量给自己壮胆。

任谁大晚上突然出现一个男人称是他爸爸，都做不到冷静对待。

李建城也意识到这点，他后退半步，举起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我真的是你爸爸，你妈妈叫尤宁文，是个Omega，生你的时候二十三岁，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出生在十月霜降那天，因为你妈妈说过你要真在霜降出生，正好不用想名字了…对，还有你的小名，双这个字还是我给你想的。”

李建城句句属实，尤霜慢慢放下心中的戒备，只是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父亲，他内心并没有多少起伏:“你来找我干什么？”

十九年都没出现过的父亲，这会突然来，谁知道要干什么。

“我知道你还是怀疑，这样我采集一点你的血去做个鉴定，到时候拿给你怎么样？”

一听到这，尤霜心里警铃大作。

莫不是李建城得了什么大病，跑来找他配型来了。

“滚，我不需要，赶紧滚，不然我报警了。”

“小双，我就是去做个亲子鉴定，不做其他的，而且我也是来这以后才听说你外婆病了，我来的急，没带多少钱。”

李建城说话间拉开车门，从里面拿出一个公文包，拉开，取出一踏钱递给尤霜:“你今天要是答应让我采血，这钱就算是我孝敬你外婆的，怎么样。”

如今尤霜最缺的便是钱，他没有拒绝的勇气。

见尤霜肯配合，李建城把钱一把塞给他，又从包里翻出采集指尖血的工具，用酒精消完毒，猛的扎进去。

没一会儿小试管里便装满了血，李建城小心盖好盖子，钻进车里血放进小冰箱中。

“那你早点休息，爸就不打扰你了。”

目送着李建城的车消失在拐角处，尤霜拿着钱打开门回家。

如果真的是要配型，那正好可以趁机向他要外婆的住院费，就跟卖肾是一样的。

另一边，李建城的车刚到市里，就迫不及地打出一个电话。

“喂，是何先生吗？我是李建城，您应该见过的，对对对，就那个星远建工的老李，是这样的我之前不是和您说过我还有一个儿子也是Omega么，我今天刚把他的血弄到手，您这会方便的话我给您送过去，你可以让医生检测一下，是不是适合卫总。”

“好嘞，那您这会还在公司是吧，行您稍等一会，我这就过来。”

挂断电话后，心情不错的李建城还放了首歌，跟着唱起来。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