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欺主

萧氏公子噘一噘嘴，酒酣耳热之际，愈发觉得异常委顿。当下擎了桌上一只粉彩圆形茶盘，朝姬姜撂过去。

姬姜稍一侧身，轻巧避开了他的袭击。

盘子没遇着阻拦，凌空飞出好远一段脚程。经由对坐宾客的席案，撞在身后的一堵墙上，摔得四分五裂。

里面盛着的几只双色糯米团一轱辘滚了满地，艾叶的绿，晶清的白，琥珀似剔透的薄皮落了灰。鼓囊囊的泄了气的蹴球似的，软趴趴地变作一摊饼子，分别流出包裹着的蛋黄和豆沙。

姬姜欹着脖颈极快地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萧公子，请自重。”

闻言，萧氏公子眸底覆上一层阴霾，星星地燃起一簇火苗，渐成燎原之势。

“谢氏一向自诩最是清贵守礼，为世家当中的楷模典范，难道就是这么教人规矩的么？”

萧氏公子冷眼瞧着她，过度的鄙夷与愤怒，使其瞳孔周际泛起一圈乌青的光。有如石子上一痕苔衣的碧，晨霜里幽幽映出蛰伏的豺狼目。

生怕说得不够直白，她不懂，他又恶毒地解释:“谁让你躲的？你是奴才，我们都是你的主子。主子要怎么处置奴才，你都该受着。”示图借此打压、碾碎她那可怜的自尊。

可他到底错估了姬姜，她诚然是块顽固的石头，又臭又硬。和那些不识好歹的穷酸书生一个样，偏偏不如他所愿。

姬姜道:“姬姜虽出身微贱，比不得在座各位名门士族，却也不曾卖身于任何人。萧公子说是我的主子，可有我的卖身契在手么？若没有，又何以指使我做事呢？”

对她的辩驳，他不以为意，只轻慢道:“你纠缠谢玄，无非就是想求他纳你为妾。妾是什么玩意儿？是伺候主君主母的奴婢！如不受教化，会是什么下场不必我多言了吧。若是识相的话，还不赶快、”

姬姜打断他，清冷道，“谁说我要给谢玄做妾。”

“你、”不给谢玄做妾？那她想做什么？

萧氏公子一顿，为她的话感到困惑，脑里迟疑着寻思了一会儿。电光火石之间，有了一个心惊肉跳的猜想，随即叱喝——

“好一个口齿伶俐的刁奴！若不出手正一正这股子歪风邪气，日后要是再闹出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不韪之事，传出去岂非要贻笑大方了！诸位说，是不是？”

见他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适才销声匿迹的崔二叹息着笑了一声，冷不丁蹦出一句话。

“临安殿下还没发话呢，萧兄这又是操的哪门子心？说来，你后院豢养的那些美姬娈童，整日把府里闹得不安生没个消停的，也不曾见你有暇余去应接约束。”

萧氏公子顿时黑了脸，细细的一抽气，转眼尖锐地剜他，质问:“嘿，我说崔二，你什么意思？这个也护，那个也帮的。怎么着，成心和我作对是不是？”

崔二先是恭谨地对慕容芷举了举杯，做出行礼的姿态，又向萧氏公子一饮而尽后，才气定神闲地回道。

“萧兄多心了，我只是实话实话，也是设身处地的为殿下和您考虑。言辞不当之处，还请多多宽宥。”

萧氏公子咬牙，“说这种风凉话还叫我不要多心？为殿下考虑，为我考虑？你考虑了什么？”

崔二神情严肃，徐徐答道:“我所言句句属实，也是真的在为你和殿下考虑。一则，莫说姬姜姑娘并非贱籍，这位姬氏公子亦然。即便她们犯了错，也轮不到你我插手，越俎代庖，恐惹人非议。二则，你既不能一视同仁，做不到严以律己，何以严以待人？况论还打着殿下的名义行事，以大欺小，才是真正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有损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