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色相

不论在姬府还是谢府，姬姜都鲜少得见天日，大多闭门不出，蛰居一方庭院，作缚于一室。久而久之，皮肤养成阴白色，像水磨年糕一样的磁实。

如今艳红如血的酒渍沾在她的脸上，干涸以后，像是搽了一层新制的胭脂。捣碎的花蕊还鲜嫩着，沁出薄薄的汁水，冒着馥郁的芳香。

慕容芷原本一个羞辱的举动，意在使姬姜出糗。

结果不仅无损她的美貌，反而更添靡丽妖冶。那湿溻溻的鬓发亦不狼狈，却有汗轻衣透，慵整纤纤的风情。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见状，慕容芷憎恶尤甚，细长尖利的丹蔻掐着她的下颌，语气森森。

“姬姜，想做谢玄的妻子，你就配么？固然我拥有的一切皆源于权势的支撑，可那毕竟都是父皇母后给予的，我名正言顺的继承，心安理得的享有，有何不对！你不服，只能怨你上辈子不知做了什么孽，投胎投的天生下贱！”

“姬姜，你有什么能和我比的？就算没有我，谢玄就会娶你么？你凭什么？就凭你这张讨厌的脸么？”

说着，慕容芷眼中忽有奇异的神采闪过，定定审视她半晌，幽幽道:“是啊姬姜，如果没了这张脸，谢玄还会喜欢你么？”

姬姜一愣。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

世间男子皆薄幸，何况是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了。即便谢玄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也除不了深埋的劣根性。

情爱的滋味销魂蚀骨，同时带着毒，一旦尝过，就再难戒掉。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遗祸不浅。贪恋者，便如飞蛾扑火，又如饮鸩解渴。

单凭意志，难以与之抗衡。

欲望和它比起来，强大无匹，竟无敌手。

欲望捕风捉影，时刻勾动着每一个毛孔渴求的叫嚣。在煎熬中日渐撬动人的意志、损耗其心力，直至…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大厦倾覆。

而后小指一挑，轻而易举地，所有意志的坚持就形如灰烬。

一瞬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姬姜暗暗一番思量，虽面上无痕，心下却不可抑地、浮上一息慌乱。

慕容芷一手仍勒着她的下颌，一手拔了自己鬓发的金凤出云步摇，点金滚玉，华贵异常。

她衔了一丝诡秘的笑意，怨毒的看着她:“毁了这张脸，你便没有可以嚣张的资本了。”

闻言，姬姜一震，对上慕容芷疯癫狂热的眼色，心道不妙。

当下，一边警惕着注意着她的动作，一边试图逃离。可无奈她的手紧紧抓着颌骨，指甲嵌入两颊的肉里，根本动弹不得。

感到手下的挣扎，慕容芷冷冷一哼，随即逼近一步，将二人距离缩至咫尺。

随着她的靠近，皇室独有的龙涎香、混合着浓郁的醴香霎时钻入鼻翼，直冲天灵。姬姜被熏得一阵发晕，不由疑惑，她何时喝了这么多酒？

慕容芷的声音压得低沉，只有两人能听到，含着兴奋分析道，“谢郎出于怜惜，也许会怪我一时。但过后他见了你的丑模样，一次，两次，屡次如此…便会心生厌倦。”

“姬姜啊姬姜！我要你永不见天日！”咬牙切齿地喊出来后，慕容芷扬簪就要刺下。

下一刻，姬姜也使尽力气想要推开她。

二人扭打纠缠间，一枚石子凌空飞来，正中慕容芷的手腕。

“唔呃…”她呼痛，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颤着手松开了拳，步摇“啪嗒”一下落地。

姬姜恍惚，这一幕似曾相识。

慕容芷垂首，面容有一刹那扭曲。她顿了顿，才抬头扫过一圈人群，横眉怒道:“哪个混账敢行刺本宫！”

座下萧氏公子眼珠一转，当即指着蹙眉沉思、神情颇见忧色的姬殊，高声道:“殿下，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