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爆发2

“谁？——进来！”许芮用一如既往冷冰冰的声音说道。

门被缓缓推开，“许…许主任”，一个熟悉的男声带着战战兢兢的语气说着，我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

“你来干嘛？”许芮的声音冷得发冽。

我内心暗自摇头，这时候她正在气头上，他现在过来无疑是直接往枪口上撞。

“我…我想说，如果是因为跟我有关的事，请您不要再怪罪许晗了…..这…这..这完全是我一厢情愿！是我一直在纠缠她，跟她完全没关系，都是我的错，您如果要罚…..就罚我吧……”

呵———我心里不禁冷笑，这老掉牙的套路和老掉牙的说辞，在这个时间点说出来，跟火上浇油又有什么区别，许芮肯定会被激怒，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我。

果不其然，许芮发出一声冷哼，怒气又窜了上来：“呵，你倒是也挺有意思的，我还没来及找你算账呢，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是吧？怎么着，看她挨打你心疼了？你自己在干那些愚蠢的事情的时候就应该提前想到会有什么后果……我现在在处理她，没空管你，你给我回去写1000字检讨，然后明天把你家长叫来，我们好好谈谈，出去吧…..”

“可是许主任….她….”程寒越还想再争取一下，想朝我的方向靠过来，被许芮一声呵斥定在了原地。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滚出去！”

程寒越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我不动声色地转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赶紧出去，别再刺激许芮了，谁料想却瞟到了刘文飞正慢慢悠悠的从门口走进来。

这次刘文飞一改往日满脸堆笑的神情，神情严肃中带着些许凝重。

“你先出去吧，这儿没你事了。”他看着程寒越说，声音冰冷低沉得吓人，我愣了一下，之前好像还从来没有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过话。程寒越本来还想在挣扎一下，但在两个老师的巨大压力下，只好作罢，灰溜溜地走出去，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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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让她起来吧，好吗？”他说完也没等许芮发话就搀着我的胳膊把我扶起来，我膝盖一阵刺痛，踉跄着没有站稳，刘文飞眼疾手快的从身后抽过一把板凳让我坐下。

“怎么，你也是来教我做事的？”许芮倒是没有制止他，只是语气依旧冰冷。

之前也说了，刘文飞是个心思极其细腻的“人精”，他迅速的捕捉到了许芮声音里夹杂的一丝不易被察觉的颤抖，还有在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她在一瞬间背到身后的拿着戒尺的右手，更是在控制不住地疯狂颤抖。

“那我怎么敢呢～～”刘文飞似乎是一下子又切换回了往常“谄媚”的状态，但声音里的疲惫仍然在不经意的流露了出来。

“那你来干什么？你也觉得我太残暴了是不是？”许芮也在边上坐了下来，把戒尺往桌上一扔，双手抱在胸前。

我暗暗松了口气，这证明至少我今天不会在挨打了。

“你，把头抬起来，看着我的眼睛，一直低着头干嘛？！”许芮又恢复了刚刚冷漠的语气，我这才反应过来她在跟我说话。

我不敢怠慢，只好抬起头，缓缓抬眼，战战兢兢地对上她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或许是看到我布满血丝通红的双睛，整个人愣了一下，但随即又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转向别处，往椅背上靠了靠，闭眼捏了捏眉心。

刘文飞也没敢接话，只是趁着这个安全的空档时间捡起我的外套披到我身上。

“哎呀，下次你们有什么事好好说不好吗，别每次都搞这么大动静，动气伤身啊。”刘文飞终于找着时机开口了。

许芮依旧闭着眼沉默，眉头不耐烦地皱了皱。

又过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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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也别在这当老好人了……你先带她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许芮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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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飞怕现在放我回班势必会引起一阵骚动，于是把我带到他办公室去。

“还好吗？”刘文飞给我搬了把椅子来，自己也坐了下来。

秋夜略显冷冽的微风和浑身上下剧烈的疼痛让我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我咬牙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一直在给许芮通风报信的人，就是你吧。”

刘文飞在原地顿住了，他沉默了几秒，没有否认其实就已经给出了答案。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一边说着，手上一边忙些别的事，像是在试图掩盖自己的愧疚和心虚。

我苦笑，我嘴角扯了扯，不小心勾到了刚刚的伤口：“没什么，直觉而已….”我心里突然泛起一阵苦涩：

“其实我也是能理解的……..”，我又开口道，“你做她要求你做的事，也是理所应当的吧…….你要是帮我瞒着她，我倒反而觉得奇怪了……”我面无表情地抽了一张纸擦了擦嘴角凝固的血迹。

我余光撇见刘文飞抬起又放下的手，坐立难安的样子，果然人在尴尬时总是显得很忙。

“……其实….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就算我这么说了你肯定也不会再相信我了………她只说让我帮忙盯着你一点，说是怕你在高三这年掉链子…..”刘文飞低头自顾自的说着，声音低沉得像在呻吟，再也没有了平时那副乐呵劲了，“你相信我，好不好…..今天这个结果绝对不是我的本意！我当她只是关心你……我是真的不知道她会发这么大脾气…….哎….早知道就….….”

这个平日里巧舌如簧、妙语连珠不断的人，此刻此刻竟如此的语无伦次，而我呢，我只是觉得讽刺罢了。

“没关系你不用说了……就算你平时跟学生关系再好，说到底毕竟你也是个老师对吧，你这么做也算是天经地义，你没做错什么事，也没必要跟我解释这么多……”我承认这句话里是有点阴阳的成分在，虽然心里清楚我本来就是自作自受，刘文飞也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但是心里面免不了觉得多少有点委屈，毕竟他平时没事就调侃我、跟我开玩笑，以至于我根本没对他设下任何防备，结果搞了半天，最后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退一步讲，哪怕他在跟许芮汇报过以后告诉我一声，就算结果不会改变，我或许心里也不会这么难过了。而且他说什么“没想到她会这样”，明明之前他就已经亲眼目睹过类似的事情发生了，所以不过就是个借口罢了。

“哎….我真是….我下次再也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他有些懊恼地说，“不过你和小程那事，我知道就是他自己一厢情愿，我也跟许芮说的很清楚了跟你完全没关系，可是她完全听不进去啊……哎…..你也是，怎么每次遇到这种被误会的事，你从来也不跟她解释也不反抗啊……每次就让她这么打你…..不说还手了，你哪怕躲着点也好啊……”刘文飞试图转开这个对他不利的话题，把矛头转向另一个话题。

我突然觉得整个人好累好累，摇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你觉得跟她解释有用吗……”我有气无力地说，“再说了，其实想想她也挺难的，这么些年过去，明明知道我什么货色，非要跟我这种每天要死不活的人硬磕到底、想尽各种办法试图改变我……..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根本就不可能有结果啊……她怎么就不明白呢……”我无奈地苦笑道，牵动着伤口隐隐作痛。

刘文飞听完这番话不禁愣住了一会，但很快，他好像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只是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我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在纠结了半天措辞以后，他开口：“….其实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最让人难受的，就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其实…..你哪怕是反抗她一回，试着跟她争辩几句，哪怕只是让她看到一点你努力做些什么事…..无论做什么都好，她或许都不会那么生气了……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吧，你明明这么聪明的，就哪怕是稍微努力一点点，可能是别人花几十倍的精力都抵不上的………哎其实就连我有时候都会觉得有点可惜，更别说…….”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头痛欲裂，猛得打断了他的话，他似乎没有想到刚刚那段话正好会触碰到我的痛处，“你以为我不羡慕那些每天都精力充沛充满干劲的人吗….你以为我没尝试过改变吗……”说着说着我情绪开始愈发激动，眼睛又开始充血，“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啊，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我知道，我天生就是个消极到极点的人，无论是在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不是我有意想要变成这样的你明白吗，上帝把我造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我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我也想每天像打了鸡血一样地不停的做各种事情，不停的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但我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都很难提起半点兴趣，我也很痛苦啊，我有时甚至都感受不到自己这个人、这个活生生的实体的存在，你明白吗…..”

“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每天努力做这些事情的意义究竟在哪？活着的意义究竟在哪啊？！”

“……我真的觉得好累啊…..每天光是活着就已经够累了，光是呼吸和行走就已经快要耗光我所有的力气了……可就算这样，我还得拼命硬撑着装成一幅得跟周围的大家一样的状态去生活。你们口中所谓的那些前途啊那些未来什么的，我根本就不在乎、也根本就不想要！

“…..因为对于我来说，多活一天就是多受一天罪…..那未来的每一天和过去的每一天又有什么区别？除了疲惫就是痛苦，除了痛苦还是疲惫….你们到底为什么还要让我去拼命追求这些会让我痛苦不堪、生不如死的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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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得好累好累，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伤口真的很痛很痛，我紧紧咬住后槽牙不放：“可即便我已经这样了……还是有人不愿意放过我…….”

刘文飞终于抬起头看着我，心里已经清楚我说的这个人是谁了。

“其实我多么希望…..她有一天能放过我也放过她自己….我知道她或许也很痛苦，她一直试图唤醒一个不愿意醒来的人……这怎么可能成功呢……

“我明明不值得她这样的，可她偏偏就是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我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刘文飞默默地用酒精湿巾擦拭我手臂上的伤痕，疼痛时不时牵动一下我麻木的神经。

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他拍了拍我的肩：“….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

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