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叛逆

黎瑜荋困得差点往桌子上撞去，然后就被自己吓得一激灵，再抬头，已经下课了。

林深时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剩下的学生也陆陆续续地离开。

……

周承熙带着黎瑜荋闲逛了校园，走走停停。

校园很大，太阳也很大，两人并肩行走在树荫下，凉风阵阵，一同享受了一个较为平和的氛围。

不免遇见几个女生搭讪，黎瑜荋以直截了当的理由回绝，周承熙则会温和地笑着接受了向他问候的女生。

周承熙这种类型的男生，应该也会有很多女生喜欢的。

温文儒雅，懂礼貌，削薄的少年身型，笑起来阳光开朗，下垂的眼尾又带来清秀文雅的感觉。

黎瑜荋好奇周承熙在学校是不是很受欢迎，“你挺受欢迎的啊，有女朋友了没？”

“没有。”周承熙回答得很快。

黎瑜荋起了调侃的心，“真的？连喜欢的人都没有？”

周承熙这次却是迟疑了。

“有喜欢的人了啊。”黎瑜荋见他一副迟钝的模样，乖巧得很，便确定半分自己的猜想。

“……有。”

周承熙的耳廓沾上深红的色调，黎瑜荋当他是害羞，没再多问他口中具体喜欢的人物。

倏忽地，身侧掠过一阵风，黎瑜荋看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男孩笑嘻嘻地拍了一下周承熙的肩膀，突兀冒了出来。

“蒋伟奇？”周承熙不动声色地动了一下肩膀，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能在这儿？”蒋伟奇笑得灿烂，看到一旁一齐行走的男人，问了一嘴，“你是周承熙哥哥？”

黎瑜荋笑了笑，点头承认。

“你是黎瑜荋？为什么你们哥俩不同姓的？”

“你怎么知道我哥哥叫什么名字。”语气冷然，周承熙神色一凌，眉头深皱，黑瞳隐着转瞬即逝的厌恶。

“噢，就你那手机备注啊，都是一个宿舍的，你有时候回来住，有时候又回家，哥们得抓紧时间多关心你一下啊。”

蒋伟奇说的话顺溜得很，这个解释挑不出什么毛病，轻快地像是在打岔的玩笑话。

“……以后不要乱看我的手机。”周承熙的语气正常不少，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面向黎瑜荋时，已然彻底恢复了平静。

“所以……你们为啥不同姓啊？”蒋伟奇不觉气氛的违和。

周承熙被这话问得表情明显一滞，眸色有些慌乱地低垂。

黎瑜荋识破周承熙此刻的异状，淡然开口解释：“周承熙和爸爸姓，我和妈妈姓。”

挑不出毛病的回应。

蒋伟奇豁然：“噢，难怪，真好啊！”

重新运转的漆黑瞳孔震颤几下，和安抚般的棕瞳想系，一双桃花眼微弯。

哥哥还是在意他的。

可是这份在意，他还不太敢确定。

——

林森然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漫画，微信不适时地弹出了新消息。

韩心悦发来了一个表情包。

“最猛的1还得是周1”

林森然：【咋。】

韩心悦：【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当老师这么累。】

林森然：【我高三的时候告诉过你了啊。】

韩心悦：【……好吧。】

【芭蕾猪太太今天更新了没？】

林森然：【早已更新。】

韩心悦：【哇哈哈哈哈哈，我跑路了。】

林森然继续看。

韩心悦又跑了回来：【我跟你说，我那天好像看到你弟喜欢的那个男人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但是他的帅气程度以及主动来找你弟，我感觉应该是了！】

【他还说他们是同学！】

这长长的一段话打得十分快疾。

林森然：【老夫自是清楚的。】

靠，原来黎瑜荋还去找过林深时啊。

有情况。

韩心悦跑没影了，这时林森然注意到朋友圈冒出了林深时的简笔小鱼画头像。

她警觉地点了进去——

深海的鱼：【这只鱼好漂亮。】

配图正是一只独游的鱼，通体银白色，却甩着绚烂的尾巴，折射水缸里洁白的光而璀璨。

林深时又跑去水族馆了。

可他偏偏又不想养鱼。

林森然：【又emo了，我的弟。】

很快，这条朋友圈的评论乍现了一大群炸锅的鱼——

宋江蓠：【深时弟弟弟弟弟弟弟，又去看鱼了？】

林卿与：【很漂亮。】

宋璟：【蛋仔，等舅舅回来带你去钓鱼。】

宋江蓠回复宋璟：【谁等你啊，我带他去。】

宋璟回复宋江蓠：【你去，蛋仔就得遭殃，有你在蛋仔一条鱼都钓不上。】

安以念：【真的好漂亮~】

……

林深时看着冒出来的几十条朋友圈信息，并且大部分都是他们的添乱评论，有些无奈。

转而，两颊酒窝浅显。

……

“喂，兄弟，明天有活，干不干？”陈朗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显意，“今晚来店里不？”

“什么活，”嗓音暗哑着，闷头睡了一大觉的黎瑜荋清醒大半，“来。”

“帮别人刷墙色，三天左右干完吧。”

“好，帮我留个位。”

“行行行，你吃完饭就来店里吧。”

拨了一把额前的碎发，黎瑜荋走到客厅灌进了一杯凉水。

凉得胃部缩了缩。这下是全然清醒了。

沈伊颖拿着一大包手工品进入门来，刚刚她出去换了新的手工物回来继续做，这样也能挣一些钱。

黎瑜荋瞥过一眼沈伊颖手中的东西，凝眉，“妈，这些东西太麻烦了，也挣不了钱，不要做了。”

黎瑜荋的语气有些重，沈伊颖不恼，笑了笑，“吃饭了没？”

“妈，真别做了，”黎瑜荋又饮下一杯，意识到自己的责怪意味太深重，平缓了语气，“我能养活你和周承熙，不用担心。”

“妈知道你很能干，但是妈心疼你，”倒出白色包装袋里崭新的小物品，沈伊颖就借着灯下的光做了起来，“去吃饭吧，吃完饭再去工作。”

沈伊颖有时候真的很固执。

黎瑜荋只得轻叹，“我不饿，饿了我去那可以吃。”

“好，记得按时吃饭。”

“嗯……我现在去那边了。”

——

“喂，”蒋伟奇稀奇地凝视身旁的周承熙一杯又一杯地接续饮着酒，“我以为你不会喝酒呢。”

“想不到这么循规蹈矩的人居然主动请我来这种地方。”

周承熙饮完这一杯，听到蒋伟奇说的话，哼笑出声：“玩呗。”

蒋伟奇也笑了起来，拿起酒就吹完了一瓶，“来，喝！”

“要找人陪喝酒，那可找对人了！”

周承熙这个人，蒋伟奇倒是觉得稀罕得很，平时一声不吭，甚至还有点生人勿近的攻击性，可一遇上黎瑜荋，就变了个模样。

变得像一只乖狗狗。温顺极了。

有点意思。

两人喝了好几瓶，周承熙感到了些许躁意和眩晕。

他点了几个陪酒。

三个细腰长腿的女人走进门的一刻，蒋伟奇更是惊异：“周承熙啊，你藏得挺深的啊。”

周承熙姿势松懈地坐在软沙发上，仅抬眼堪堪看了女人，指了指门口：“不用关门。”

女人诧异，也只能照做。

“唱歌就行。”

周承熙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颓坐在一侧，散漫地喝上几杯酒，深黑的眸色在紫灯下隐匿恰当。

蒋伟奇对这些女人没有兴趣，反而觉得周承熙现在的反应很有趣。

歌声响起，女人尖细的声调让周承熙拧紧眉头。

忍受了一会儿，周承熙点了一个人。

他在等，等那个人有空余的时间。

寂寂黑眸燃起一小撮兴奋的火苗，冰凉的长指耷拉在左旁一个女人的脖颈，有着毋庸推拒的力度，重重吻落。

女人被吓到，但对方只是一昧地亲压在唇上，再无举动。

眼前的男人还是挺帅的，于是女人渐渐放松下来。

蒋伟奇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

显然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踏在了周承熙擂响的胸腔，不知是兴奋，亦或是期待的快惬，五指战栗着掐紧感知的动脉。

女人吃痛闷哼一声。

周承熙毫不知晓般收拢女人入怀，舌头灵巧地探入暖腔搅动，左手肆意抚摸上光滑的大腿。

门前的人伫立。

黎瑜荋不可置信地认清那张无比熟悉的脸。

似在沉沦的黑眸在接纳到惊愣目光的一刻懵然跳动，周承熙立马手足无措地推开了纠缠的女人。

酡红的脸在昏暗下如似变换成冷白的神色。

周承熙即刻站立起身，声线抖了起来：“哥哥……我……”

周承熙欲想靠近，黎瑜荋闻到了浓重的酒味。

一下子涌起的复杂情绪充斥他的心脏，制动着砰砰作响。黎瑜荋有些昏胀，“你怎么会在这里？”

“哥哥我……我很烦……”

小心翼翼的神情是周承熙此刻的卖弄乖巧。

“烦？”黎瑜荋像是反应过来般，语气变得相冲，“我他妈烦得要死。”

“谁带你来这里的？”

“谁允许你来这里的？”

接连几个质问，周承熙不作声。

大致扫过屋内的情况，黎瑜荋看到了不远处自称是周承熙舍友的蒋伟奇，他竭力忍住想一拳打上去的冲动，“你带他来这里的？”

蒋伟奇无辜摇头，连忙否认，“不不不，周承熙带我来的。”

垂在身侧的手掌已绻缩成拳头，黎瑜荋压抑不住翻腾的怒气，“周承熙，你他妈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我不知道你在这儿。”周承熙闷声回了一句。

黎瑜荋感觉胸腔一直堵塞的东西在崩塌、倾断。

“周承熙，你一直是装的吗？”黎瑜荋恨铁不成钢，“还是说你现在学坏了？！”

“你为什么要接触这些东西？！”

“我他妈拼命挣钱给你上学，就是希望你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而不是整日无所事事厮混！”

黎瑜荋的语气很重，咬牙切齿般地蹦出字句，是偏激的，也是尾调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

他很委屈。

他明明做了这么多努力。

黎瑜荋有些偏执了，他把周承熙当成曾经的自己，关爱着，维护着，让他不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侵扰，让他可以至少幸福地拥有过一份爱。

可那一幕的冲击就是在说，他是一个多么失败的人。

至此，自尊溃不成军。

“滚回去。”

眼眶里的泪意打转，黎瑜荋用力地咬穿口腔里的颊肉，尝到血液的腥味。

他决定将这些迸发的情绪掩埋。

“立刻，马上。”

黎瑜荋冷凌隐忍的嗓音，从牙关里挤出盛怒下稍稍恢复平静的语句。

“哥哥……”

“滚。”

黎瑜荋不管不顾地扯着周承熙的手臂往外一拉，周承熙该是顺从地大踏一步。

“滚。”

眼眶润湿，迎着黎瑜荋凌人的瞳孔，周承熙落下几行泪迹。

他向前走着，用两人听见的音量弱弱地说：“哥哥，我知道错了。”

在背身之后，黑眸重燃兴奋的笑意，嘴边若有若无地压制住咧开的弧度。

……

哥哥，你还是在意我的。

……

你还在意林深时吗？

……

我不要你在意他。

你只能在意我。

你不能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