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避处

公园附近的居民楼高大，拦住了艳阳直照的轨迹，形成隐蔽的阴影处。

在被林森然强迫收作小弟后，林深时无可如何地由着这个姐姐“欺压”，毕竟他有求于人。

扬眸，黎瑜荋的身影仍旧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没有移动分毫。

深灰的眼眸该是引人注意的，只是借以若有若无的目视死角遮掩极佳。

认真的注视，眼底是无法化解的关切。

林深时不知道黎瑜荋怎么了。

他只知道黎瑜荋很不开心。

可是林深时又不能为他做些什么。

林深时只能束手无措地看着他，只能为他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他害怕黎瑜荋知道他以低劣的手段到处打听属于他的消息，窥探他的踪影。

因为很久没有在他工作的地方见到他的身影，所以林深时去找了陈朗。

陈朗说黎瑜荋在这里，林深时便来了。

目不转睛的盯凝，直到黎瑜荋站起了身。

黎瑜荋好像要去哪里。

林深时意识到再也无法专注地观望，于是默默地退去。

连带阴影褪去，暴露在阳光下。

林深时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差不多该到他上课的时间了。

缓缓驶过而极为惹眼的奔驰车在黎瑜荋的身旁擦肩而过。

不过，黎瑜荋没有留意到，视线全然投放在脚下的路。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待到心里逐渐清晰要前往的目的地。

……

上完课，林深时去超市挑了一块牛肉和一整只鸡，他打算煮一锅鸡汤，炒些时蔬，和辣炒牛肉。

他吃不了辣，但是黎瑜荋喜欢吃辣。

林深时打算拜托他的老大再去送点饭。

将车停好，林深时坐上电梯，盯着电梯不断攀升的数字失神。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走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起莹白的光。

坐在地上的棕黑眼瞳闯入视线，深灰色的眸色在接刹到的一刻凝固。

无法得知地上的人坐了多久。

黎瑜荋扶着墙沿直起身，有些狼狈。

两人默然伫立。

干哑的嗓音启唇显意：“林深时……”

话语停顿瞬时，棕黑的眸子有些难为情地稍稍跌落齐平的界面。

“能不能收留我一下。”

凝结的灰眸在满是疲惫和彷徨无措的脸上停留。

许是意识到自己寂然太久的失态，林深时的声线陡然颤抖：“好……好，你先、先进来……”

按动密码的指尖错乱，输错几个数字。

毫无保留地敞开整个居室。

林深时半弯下腰，拿出玄关处的崭新的男士拖鞋，急忙递上。

黎瑜荋在稍显拥挤的玄关处和他靠近，林深时在为他准备妥当之后，退却几步，拉开距离。

“……我可以借个浴室吗，我想洗个澡。”黎瑜荋斟酌着开了口。

林深时点点头，转身的背影更像是逃窜，他自顾自地引着路，黎瑜荋反应过来，才知道他要带他去浴室。

他跟上，林深时在捣鼓花洒，黎瑜荋凝立门口，占满整个框，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林深时在调试水温。

相比黎瑜荋似乎逐渐放松下来的神情，林深时的面色泛着拘谨。

他乖巧地杵在一边：“你直接打开就好了，我给你拿了新毛巾和洗漱用品……你上次的衣服还留在这。”

他的耳尖细看布满红意，瞳仁无宁地到处乱晃，等到黎瑜荋进来，林深时快步走了出去。

还贴心地为他关上门。

黎瑜荋无神地默立着，浴室里无形的热气好似微淡的暖意，使麻木的四肢有了知觉。

短瞬怔忪，镜中倒映的轮廓渐渐柔和。

黎瑜荋清楚林森然的出现一定不是偶然。

不加思索就能知道是林深时。

好傻。

傻到说什么就去做什么，听话得很。

——

黎瑜荋洗漱好，黑发附着的水珠还在不停滴落，鼻间嗅到满溢空间的香味。

有点呛鼻。

他不是不能吃辣吗。

目光接壤到林深时，黎瑜荋的身侧就掠过一阵风，林深时闪回了房间。

黎瑜荋正困惑，林深时已经拿着风筒递给了他。

“你吹完头我们再吃饭。”

林深时的语速很快，黎瑜荋目愣地盯着他的唇瓣看了一会儿，还是得脑子转动才清楚他说什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林深时作为房子的主人却总有种不知名的局促，但是黎瑜荋想笑。

抿唇，勉强憋住了欲想外扬的笑容。

“好。”

黎瑜荋吹完头，发现林深时真就静静地坐在客厅，看着声音不大的电视节目，微卷的头发乖顺地耷拉在额前，模样很是温顺。

黎瑜荋有种错觉，他们好像回到了高二的那个时候，林深时那时候也是很乖顺，任劳任怨的。

他当时还想不懂为什么林深时总是喜欢黏着他，还能忍受他这么古怪的脾气……后来才知道原因。

因为喜欢。

为什么要喜欢他呢。

他们一点都不相配啊。

……

林深时留神到黎瑜荋出现，瞬移到开放式的厨房，端上还温热的饭菜。

酒窝可爱，林深时似乎很腼腆。

黎瑜荋很不客气地坐下来品尝林深时做的饭。

很好吃。辣度刚刚好。

味道和林森然带来的一模一样。

了然。

“你不吃辣怎么还做辣的牛肉。”黎瑜荋淡淡开口，看向低头许久的林深时。

对方手中执紧的筷子显然颤抖顷刻。

“我吃辣。”林深时闷声回了一句。

此话一出，黎瑜荋再次起了想逗弄他的心思。

转眼，林深时洁白的米饭受到了红色的侵染，是黎瑜荋给他夹了一小块对他来说非常辣的牛肉。

很辣很辣的那种。

林深时沉寂片晌，一口塞进嘴里。

黎瑜荋刚想让他别吃了，结果林深时如此爽朗地一口不加咀嚼地吞下，果然就从脖子开始蔓延淡红。

林深时小声地捂着嘴巴轻咳。

黎瑜荋有些无奈，林深时特别喜欢较真。

拿起手旁干净的杯子，黎瑜荋从水壶里倒出凉水端在林深时的面前：“喝吧。”

“……”

林深时仰头喝了一大口。

“别逞强。”

闻言，还在喝水的林深时顿止，立马将水杯放下，眼瞳凝了黎瑜荋一眼。

是幽怨分明的不满。

黎瑜荋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眉眼弯弯，很是愉悦。

林深时怔怔地凝注面前愉快的笑颜，缓过神，极快地收回视线。

悄悄地又抬眸，落下。

酒窝陷落。

——

黎瑜荋其实习惯只穿着一条内裤睡觉。

但瞧着眼前的林深时，黎瑜荋决定还是整齐衣冠入睡。

林深时动作熟练地抽出打地铺专用的垫子，将床上的被子和枕头拿下，换了新的用品放在床上。

黎瑜荋发觉林深时是想让自己睡床。

“我可以睡地上。”

林深时摇头，拒绝了黎瑜荋这个他根本不想听的提议。

其实家里有三间卧室。

黎瑜荋不死心：“我睡地上吧。”

“你睡地上容易着凉。”林深时一口回绝。

黎瑜荋无奈：“我没有这么金贵。”

林深时已经平躺背对他，不再说话。

“……”

黎瑜荋叹了口气，对林深时无可奈何。

死倔，较真，古板，还傻。

黎瑜荋关了灯，整个房间安静下来。

没有完全寂黑，还有半遮的窗户渗进来的月光。

明亮又纯白，理应是冷然的，却在身上柔和的被子下变得温存暖热。

皎洁的明月吐露了心声：“林深时。”

“……”

“你说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呢。”

“……”

“别喜欢我了。”

“……”

平缓的呼吸声绵长。

一动不动的身躯慢慢挪动，细微的声响微不足道。

深灰的，澄净明澈的瞳眸，装载了一潭生机的活水。克制着，一往情深的爱意。

黎瑜荋。

我不能不喜欢你。

……

我会一直等，直到你需要我。

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