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迷茫

不知不觉阴沉了云层，狂风大作，将窗帘搅得不得安生。

凉风瞬变，侵入屋内，裸漏在外的胳膊感知到温度的变化，敞开的窗户欢迎了所有的风，把沉睡在床上的凌乱头发吹得更乱。

黎瑜荋迷迷糊糊地挣扎着起了床。这床的舒适度令他实在难以挣脱睡眠的吸引。

好几天没睡过这么安详的觉了。

黎瑜荋往昨晚的位置看去，林深时已经不见了。

不过倾洒进来的雨水似乎打湿了一些地板，黎瑜荋赶忙将窗关紧，巡逻了室内的所有窗户以免污染。

林深时应该是去上课了吧。

黎瑜荋路过厨房，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面包和牛奶，走近看见了一张便条。

上面力透纸背的工整字迹写着——

【吃早餐，锅里还有面条。我今晚回来，等我。】

视线滞在最后两个字。移开。

将便条捏成纸团攥进掌心。

黎瑜荋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饿了。

墙面挂的钟表显示中午十一点，黎瑜荋打开了那锅有些坨了的面条，里面有云吞，新鲜蔬菜还有荷包蛋。

——

周晨曦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手指不停地在屏幕上点动，瞳仁全神贯注于上面的信息和联系电话。

哥哥，为什么总是不理我呢……

你和谁在一起？

你是不是想抛弃我了？

不可控的念头挤占了周承熙所有的心思，指甲愈加用力地扣弄掌心，直至深掐的指痕渗出血迹。

周承熙恍惚着，旁边的蒋伟奇摇了摇他左侧的手臂。

陌生的触碰让他迅速反应过来，抵触地将手臂掀远，周承熙冷声呵斥了一句：“别碰我。”

“……”蒋伟奇被他应激般的举措弄得惊吓一瞬。

“周承熙，”台上的讲声清显，“别开小差。”

黑色的瞳仁隐晦不悦，戾气稍显，直迎远处的深灰眸色，倏忽敛息几分。

“调整好你的情绪，”林深时淡淡扫过周承熙面上阴寂的脸色，“这道题，你来解答。”

黑板上板书的题目有些难度。

林深时的上课要求比较严格，长时间的低头自然会收到他的提醒。

周承熙堪堪瞥一眼颇为无辜的蒋伟奇，蒋伟奇牵强地扯着嘴角一笑。

小声轮换一口气，周承熙走到讲台上，执起粉笔站了一会儿，才提笔写下一些思路。

周承熙这几天的课都没有认真听，眼下的内容对他来说是有点陌生和复杂的。

“……认真听课。”林深时见他的笔尖犹豫，选择开口不再为难。

周承熙微低下头，放下粉笔，点点头，无声无息地往自己的座位返去。

身后的林深时讲解的声音徐徐传来。

“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没。”

蒋伟奇瞟见他手掌的血痕：“你手怎么了？”

周承熙抬眼，与蒋伟奇的目光相接顷刻，“没。”

“……”

熄暗的屏幕被摁亮。

仅一眼，情绪便急涌上头。

哥哥，为什么不理我……

你真的要抛弃我了吗？

理理我好不好？

【哥哥，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的。】

信息发出。

——

昭彰的雨雾不停，急促又细小地击打在飘窗，黎瑜荋木怔地盯凝这一幅景象好一会儿。

门铃的响声中断了心绪。

黎瑜荋开了门，来人一身蓝色制服，扛着身后不能被遮蔽的巨大玻璃缸。

看起来像是一个鱼缸。

“您好，您订购的鱼缸已经到了，我现在需要和您核对一下信息，您再在这个快递单上签下名字。”

黎瑜荋怔怔地看他的嘴唇张合念完。

所以快递小哥后面的是一个鱼缸，然后现在是需要签字，还需要信息单是吧。

“……你先等等。”

黎瑜荋搜刮出被丢弃很久的手机，开机，忽略弹出挤满推条的信息和未接电话，欲想给林深时打去电话。

滑动联系人的指尖刹那停顿。

他没有林深时电话。

“你……能把那个……这个订单的联系电话给我吗……”黎瑜荋尴尬地和小哥对视上。

快递小哥的眼神从迷惑不解到惊悚被吓。

“……”

黎瑜荋对望他的眼神，意识到他应该是误解了什么，连连解释：“不是，我是他朋友，我是暂住在他家的。”

黎瑜荋已经尽量舌头不打结地顺溜出一整句听起来可能比较可信的话。

快递小哥看了看他，又偷瞄门缝透过对方挺拔的身影后的内室装潢。

黎瑜荋露出自认和善的笑容。

但快递小哥怎么看都觉得对方像个混的人。虽然对方长得很帅。

“那你为什么没有他电话？”

“……”

他该怎么解释呢。

黎瑜荋微笑，撂话：“你再等等。”

快递小哥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面前的门已经关合。

也行吧，趁这个时间段摸鱼，挺好的……

何乐而不为呢？

此时的黎瑜荋想起了一个人——他们可亲可爱的班长姚多。

黎瑜荋刚想拨对话过去，恰巧姚多就像心灵感应一样，信息发了过来——

【我大概整理了一下资料，现在差不多可以为你们争取权益辩护了。】

这段信息来得不算适时，黎瑜荋蹙眉忽视，拨去电话。

姚多接通，被黎瑜荋略显着急的声音阻断：“姐，给我林深时的电话。”

“谁？”

“林深时。”

姚多听清话里的人，惊奇：“你要他电话干嘛？”

“没干嘛，只是现在很需要，快发他电话给我。”

黎瑜荋觉察到对面的片刻迟钝，姚多的语气很是淡定：“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有他电话？”

“……”

黎瑜荋有点抓狂了，他现在很想把林深时抓回来狠狠打几拳，然后问他为什么不主动给电话！

两相沉默待到姚多默默开声：“如果我有林深时任何一种的联系方式，其实我会觉得我蛮厉害了。”

雪上加霜。

姚多忽地话锋一转：“但是我记得我偷看过他的电话号码然后记下来了，就在我的同学录。”

“你不早说？”

“我刚刚才想起来。”

黎瑜荋催促着姚多去找，姚多那边没了声音，看来是去找了。

快递小哥蹲在长廊的角落处正起劲地刷着视频，门口带过一阵风打开。

那个帅哥微笑，对他说：“再等等。”

他还没能说话，对方又把门关了。

其实，他可以改天来的……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反正这单得核实处理完善，这些时间够他好好偷懒一下子了。

……

姚多效率很快，几乎是即刻把电话发了过来。

黎瑜荋拨去，发现号码是通畅的，只是无人接听。

他耐着性子拨去几个电话，殊不知林深时早已人机分离。

黎瑜荋抉择许久，决定去林深时的房间碰碰运气。他要非常不礼貌地翻动林深时的东西。

林深时有洁癖，黎瑜荋曾经深受他的嫌弃，因此只能边翻边复原位置的摆放，避免弄乱他的东西。

终于在一个床头柜下，黎瑜荋看到了一个被摊直并且没有任何折角的信息表，扫过字眼，应该就是那快递小哥需要的东西。

将柜子全然拉出，黎瑜荋蓦然留意到一个被装饰完全的精致盒子。

目光牵紧于那个盒子，不只是它出现的兀然。盒子显露的一角，里面敞开的内容是一个水晶球。

记忆在脑海乍现。

【我很喜欢，谢谢你。】

那个水晶球是他随意挑出来的礼物，再未开启之前，黎瑜荋甚至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一个幼稚的水晶球。

可那时候的林卿与好像真的很喜欢。

……

无法言说的心绪涨满，酸胀着，如同冒泡的可乐汽水，酸酸甜甜，回胀的气体制约喉腔霎时。

……

黎瑜荋替林深时签好名字，和快递小哥搬进了这个高度已经到达他胸前的巨大鱼缸。

送走这位很有耐心的小哥，黎瑜荋看向这个不可忽略的存在，上面零星点点溅上的水渍和蹭上的指纹晃眼。

黎瑜荋将那个鱼缸擦了一遍又一遍，至到透明的质感完全彰显。

恰逢随手揣进口袋里的手机铃声震响，黎瑜荋恍惚一瞬，看到是来电的提醒，轻唤：“林深时。”

叫唤只换来沉默。

对面还显然的呼吸声似乎也完全停止。

黎瑜荋以为对方挂断，但目视触及到屏幕的来电显示，指尖猛地紧抓。

“哥哥。”

“……”

周承熙没能听到黎瑜荋的回应。

“你现在是和林深时在一起吗？”

周承熙的声音就像喃喃的自语，语调一点起伏都没有，更像是魔怔前的自省。

“我和谁在一起和你有关系吗？”

黎瑜荋听见周承熙的声音，只觉得烦闷无比。他有些按耐不住躁动的心绪，周承熙发来的字字句句的信息都像是逼问和纠缠。

“哥哥。”周承熙依旧是低低地唤了一声。

黎瑜荋冷声：“有什么事儿就说清楚。”

“你最近去哪了？”听到这句话，周承熙似乎有些开心，语调雀跃了起来，与现在僵持对峙的氛围相比十分诡异。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没有理会对方的冷漠，周承熙仍旧热切地问着：“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和妈妈都在家等着你。”

“周承熙，”黎瑜荋冷硬地打断，“你他妈究竟想说什么？”

周承熙突兀地哼出一个字音，似是笑着：“你是不是喜欢林深时。”

这句话，更像是肯定了自己想法的重申。

胸腔里的心脏强烈地震颤了一下。

心悸作祟。

黎瑜荋默声。

周承熙等待着，等待一个否定的回答。

他得不到那个答案，他不可置信。

“你真的喜欢林深时？”

尾音震颤着，像两颗同时在加快的心脏，在逃避答案，也在肯定答案。

“与你无关。”

模棱两可的回答，是黎瑜荋迷茫的内心。

周承熙几乎肯定了这个事实，摆在眼前不加缓冲的真相，是那么的令人胆寒。

“……”

忙声嘟响，周承熙主动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