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流浪猫

“我没事。”

撂下一句话，林深时撒腿跑开。

黎瑜荋望着他逃也似的背影轻蹙眉头。

“……”

朱从云默默观望着还在操场上跑圈的林深时，转头问黎瑜荋：“他怎么了？”

“不知道。”黎瑜荋饮下一大口水，凝眉扫过还在跑的林深时。他刚刚才跑完朱从云要求的目标圈数。

按道理来说，林深时早就应该跑完了。

倪言轩坐在旁处听清两人的对话，若有所思。

黎瑜荋和林深时并肩搭话的时候，他留意到了。他们的关系貌似变得不错。

“失恋了？”朱从云不得其解，“这么帅也会失恋吗？”

“……不是吧。”黎瑜荋没见过林深时和哪个女生走得比较近。不过林深时确实很受欢迎，姚多看起来就对他颇有意思。

“……”

林深时就像一台永动机不停地跑，跑到朱从云于心不忍，“林深时！回来集合了！”

林深时惊醒抬眸，眼底的懵懂展现霎时，看到队伍的人都在等着他，慌忙归队。

只是他站着的位置，让倪言轩下意识看了一眼黎瑜荋。

林深时站到了倪言轩的旁侧。他们两人之间本该隔着黎瑜荋的，现在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倪言轩站在中间。

黎瑜荋挑了挑眉，直勾勾地盯着林深时半晌。他记得他没做过什么事情值得林深时生气的，问他也不肯说。难道他真的做了什么？林深时心思这么敏感吗？

朱从云突然增大的音量惊扰了各属两人的心思，“这学期我们要经常出去打比赛，训练也会比较辛苦，运动量会非常的大，所以希望各位能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适当锻炼！”

“老师，出去打比赛包吃住的吧。”

朱从云看向开口的黎瑜荋，笑了笑，“肯定，打得好还有奖金呢。”

奖金。

心下舒展一口气，黎瑜荋露出了一点笑容。

以前在初中的时候学校有发奖金，虽然不多，但足够解决他的燃眉之急。估计这个学校的奖金应该能让他缓解一下生活开销，而且他最近找不到工作，攒的钱也快花完，得去找一份新工作了。

……

下课。

“林深时，”黎瑜荋叫停急急出走的林深时，“一起吃饭不？”

林深时在课上也不搭理他，虽然有在认真听他讲话，但每次都只回复简短的几个字。黎瑜荋真是搞不懂林深时这个奇怪的人了。

“我请你吃。”林深时低着头说。

黎瑜荋没想到他会回话，“好啊……”

“走吧。”

林深时却递来50块钱，人如老树无声无息地伫着。

“什么意思？”黎瑜荋不解。

“请你吃。”林深时拿着钱推凑上去。

“你不跟我去怎么请我吃？”

“你去吃，就算我请你。”

“……”

黎瑜荋愣在原地，林深时将钱快速塞进他的手心，头也不回地跑了。

……

今天是星期五，乖乖上课的黎瑜荋等不到下午的林深时。

林深时请假回家了。

这个消息还是稀里糊涂当了班长的姚多说的。

“你是不是骚扰林深时，然后林深时不堪羞辱地跑回家落个清净了。”

黎瑜荋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不关我事，我什么都没干。”

姚多嫌弃地白了他一眼。

黎瑜荋贱笑。

……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打响，周末正式拉开序幕。

‘秦宇亦：【这周末来不来我家，我爸妈不在。】’

看到这条信息，黎瑜荋禁不住笑意，打下字回复：【你这话说得像我们两个有什么奸情一样。】

秦宇亦：【我不是基佬。我的心里已有人。】

黎瑜荋：【陈学霸还不抛弃你这个学渣啊。】

秦宇亦：【谁学渣？你在说你自己吧。我已经在努力了，下学期有机会去她班。】

黎瑜荋：【啧啧啧。】

黎瑜荋兀自笑了笑，收好手机，向着校门走去。

经过大大小小的店铺，穿过家长接送的人潮，黎瑜荋逆流一头钻入稀少人烟的巷子。

七拐八绕，黎瑜荋倏忽地撞到了一声猫叫。

尖细的惊叫，入耳微小。

黎瑜荋敏锐觉察，视线低下，看到了很小很小的一只三花，身形瘦弱，叫声却洪大到让他听得到。

三花小猫该是饿了，竟不加防备地相信陌生的过路人。

黎瑜荋蹲下身子，一只膝盖触地，黑棕的瞳和小猫琉璃的绿色瞳仁相视。

“喵~喵~”

“没义气的小猫，你是不是吃了我东西就要跑啦？”

“喵~嗷呜~”

伸出的右手被小小的猫头蹭着打转。

“麻烦的小猫。”

不过手掌大的小猫被轻易拢入掌心捧起。

小三花没有任何挣扎的意思，安心地躺在了宽厚的手掌。

“你这么相信别人啊小三花？”黎瑜荋自顾自地说着，左手指尖轻轻点了它的鼻子，“到时候就把你拿去卖了。”

“喵嗷~”

“害不害怕？”

“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路兜着掌心的小猫逗弄个不停，黎瑜荋走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卖部。

黎瑜荋掏了掏口袋里零散的钱，一张1块，一张5块，还有一张50块。

浏览一遍货架上的食物，黎瑜荋挑出一瓶牛奶和一根火腿肠。

一共六块。

口袋里只剩完完整整的50块了。

今晚得饿肚子。

“你说你啊小猫，真是个无赖，偏偏找上我……”

三花吃得正香，埋头苦吃着没搭理他。

黎瑜荋笑着，“我也好饿啊小三花。”

小三花终于舍得抬头，响亮地喊了一声“喵嗷”，有些责怪的意味。

“你是说我有钱不用吗？”

“……不能用啊，这钱得还的。”

黎瑜荋自说自话：“真是饿啊……想喝水。”

等到小猫吃完，黎瑜荋目视它迈着小小的步伐逃离。

孑孓一人的影子拉长，又拉长。常驻的路灯一盏，又一盏。

拐过最后一个角落，垂落的目光滞停，介入一只老鼠。

老鼠吃得肥硕壮大，啃咬着一只刚死去不久的小猫尸体，似乎还发出满足的喟叹。

棕黑的瞳仁猛地一缩，揣揣不安下隐约麻木的忍受。

“黎耀阳！滚出来！”

“欠债还钱！”

“滚出来！”

伴着一阵刺耳的打砸铁门声，辱骂声不止：“别想赖账！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滚出来！”

铁器向冲着，一群人提着大砍刀不断往门上撞去。长刀乱舞，是灼眼的。

黎瑜荋愣愣地站在他们的正前方，心绪即刻涌现。可灌注成钢筋般重的双腿在见到那一群凶神恶煞的人疾冲来的时刻还是松动了。

“黎瑜荋！我知道你的名字！”

“让你爸还钱！”

“还钱！”

黎瑜荋拔腿就跑，不管不顾地向前跑着，尽管双腿软得让他差点摔倒在地，他还是跑着。

他好害怕。

他好害怕。

他好害怕。

他就这么跑着，使出了他全身的力气，直至将他们甩开不见。

他蜷缩在这个小小的死角，头顶的路灯年久失修，一闪一闪，时而显现泼来的光照在抖动的睫毛上，眼泪的光色晶莹。

恸哭的声调压抑着，像哑然的大提琴，硬拉出嘲哳的音调。却是悲泣的，悲凄的。

高大的身躯明明是小小一方这样蜷着的团物，渺小到蝼蚁都是伟大的。

眼前模糊的视物放空，麻怔的眼泪一直流，流向嘴边，苦涩的滋味恍若不觉，钝痛的心脏占据了全身。

“喵~喵~喵！”

“……”

目光清明一瞬，熟悉的三花出现在面前。

它颇有活力地叫嚷着，声线尖细，在撒娇，也在安抚。

“你不是跑了吗？”

“喵！”

“为什么……还要回来。”

“喵~”

伸展的指尖接近，小猫主动攀上他的手掌。

“……”

柔软的绒毛在手心里拂动，黎瑜荋感知到手中笼罩的跳动着的鲜活。

“……你还是走吧。”

“喵……”

——

“你是流浪的，我也是……我没有家。”

“很早以前，我就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