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等着我

韩泽奇的独白只对自己一人述说。

林深时很安静，没有打断他的自言自语：“你会不会很惊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说出来了……但是你放心！我不会骚扰你！”

“不是。”

“嗯？”韩泽奇没懂林深时突然的回话。

“你不是异类。”林深时一字一句说得极其认真，一双深灰的眸色满是郑重，“不用在意别人的说法。”

心脏极重地敲打了胸腔，又深又缓，仿佛在宣告一刻的触动。

韩泽奇忽然感受到眼眶的温热，急忙低下头缓和，“谢谢……”

稀疏人流逐渐集群，几人或齐肩或前后走着，回音的楼梯奏起了凌乱的脚步声响。

临近晚修时间。

血色充溢的掌心静静躺着一块糖，韩泽奇微微抬起眼眸，眸色不设防地撞到粉红色的糖果包装，停滞。

“给你。”递出糖果，林深时说，“以后找我，我们可以一起吃饭。”

一起吃饭吗……

“好。”韩泽奇露出一个微笑，红着的眼眶不受控地渗下眼泪。

看到他在哭，林深时迅疾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糖果，掂在手里大概是三颗，“别哭了……这些都给你。”

“嗯嗯。”

韩泽奇止不住像开了阀的泪水，被林深时虽然有些笨拙却温柔的安慰感触，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哭了起来。

“……”

“我操。”一声低低的惊呼突然，来自两人之外。

“你……韩泽奇？”黎瑜荋一脸八卦地凑近，“你为啥哭了？林深时说什么了？他是不是用酒精攻击你了？”

一连串反问句使得韩泽奇懵怔，眼眶里还含着来不及掉下的泪。

林深时替代回复：“我们在聊天。”

“聊天？”黎瑜荋笑着，戏谑看向林深时，“同桌你有糖给韩泽奇不给我啊。”

林深时手中捏着的糖果分明是要递出去的，一看他就是在哄人。黎瑜荋也不是嘴馋，就是单纯嘴贱，偶尔逗弄林深时，很不错。

被这么一问，林深时果然红了脸，“我回宿舍给你。”

“可是我现在就想吃。”

“……我把这些糖都给韩泽奇了。”林深时抿着唇，沉吟少顷，“我现在回宿舍拿给你，等我。”

韩泽奇看着林深时似乎兴冲冲地真准备跑回宿舍，黎瑜荋适时制止：“不用，我开玩笑的。”

林深时重申：“我可以拿。”

黎瑜荋拒绝：“不用。”

林深时还是说：“我真的可以拿。”

黎瑜荋瞬间蹙眉，口吻强硬：“我是你老大，听话。”

林深时稍怔，“好。”

韩泽奇有些目瞪口呆地看到林深时侧颊露出的两个酒窝，以及出奇和谐又莫名奇异的眼前一幕。

韩泽奇恍若背景板，黎瑜荋蓦地张扬起笑容，及到林深时的肩揽上，“小弟，老大拜托你件小事。”

林深时乖巧，“嗯。”

“帮我向姚多求情，我逃个课。”

林深时仿佛已经习惯，点着头，“那你晚上回来吗？”

“回来。”黎瑜荋抬起搭在肩膀处的手，用以揉乱林深时的脑袋，“你没我睡不着了是吧？”

黎瑜荋噙着的坏笑显眼，林深时自顾自地又红了耳朵。

韩泽奇捏了捏手心攥着的糖。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往哪里放。

很怪。

非常怪。

超级无敌怪。

逗完林深时，黎瑜荋最后抬手再摸了一把他蓬松的发顶，“走了。”

林深时默默说道：“你别吸那么多烟了……”

“很臭？”黎瑜荋一怔，循话闻了闻身上的衣物，“不好意思啊。”

“不是。我只是……你得尽量少吸烟，对身体不好。”

黎瑜荋没在乎林深时的欲言又止，权当他的好意提醒，“行。”

韩泽奇默然咬着糖果，恍神间牙齿碰到了舌尖。

舌头的瞬时抽痛使得眉心跳动。

韩泽奇直觉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想。

——

自从上次，韩泽奇好几天没看到李形光。林深时也一样，黎瑜荋没有回来。

黎瑜荋食言了。

怀着各自的心事，林深时和韩泽奇相对而坐吃午饭。

韩泽奇心不在焉地看林深时好看的手指挑出菜里的胡萝卜丝，随口说着：“学校的饭好难吃。”

“嗯。”林深时认同，“难吃。”

“你会做饭吗？”韩泽奇随意一问。

“算会吧。”

“你真是一个表里非常不如一的超级大好人。”

林深时滞缓着神色，“你的评价很特别。”

韩泽奇咧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嘿嘿。”

林深时斯文的吃相十分具有观赏性，被他吸引了一会儿眼球，韩泽奇便咬着勺子四散视线。

人渐渐少了，韩泽奇可以眺得更远。

斜对一角的眸色远远地投掷过来，不瞬。

对视。

口中的勺子差点因为停止咬合而跌下，韩泽奇仓皇取下勺子，随之深垂眼眸。

“怎么了？”林深时及时获知他的异样，关切。

“没事。”韩泽奇塞下盘子剩下的饭菜，闷声问询，“你吃完了吗？”

“吃完了。”

“那我们走吧。”

韩泽奇快速收好餐盒，等待林深时站起身跟上动作，一头扎进洗碗的水池。

韩泽奇的视线始终坠下，范围内只有林深时的白皙长指慢条斯理地清洗着碗。

绷紧的心绪略微轻松。

左手边的水槽位置被占据。

伴着清洗碗勺的步骤，那双青筋尽显的手转动着，水流顺延凸起的脉络淋湿了整个手背。

慢慢地，那双手关掉了水流，再没有动作。

他伫立在旁，默声。

无形的压迫还是席卷韩泽奇的全身。

“韩泽奇。”

不是他的声音。

林深时扫过李形光锁定于韩泽奇的眼眸，轻皱眉头，“走吧。”

“……”

转身即走的手腕被狠力留住。

深嵌的力度会在纤细的手腕留下指痕。

韩泽奇不敢抬头，也不敢挣脱。或许不是不敢，是李形光令他不能轻举妄动。

“李形光。”林深时冷了声嗓，“我们现在要走了，请你放开他。”

李形光凝身，瞳仁不动。

“……放开我。”韩泽奇奋力扭动手腕，脚下的步伐往着林深时那一边拉扯。

林深时在这儿，他至少有点勇气可以面对了。

虚浮的走动不过一抻，韩泽奇挨得更近面色一片死寂的李形光。

林深时上前牢牢挡住韩泽奇，将人护在身后，加入助他脱身的阵营。

寂黑的眼眸霎时迸发森然的冷意，颊边的下颌彻底收紧。

林深时丝毫不惧，迎着李形光似要吞吃的凶戾黑瞳，面上硬冷几分。

局面僵持不下。

“放开我，李形光。”

“……”

奏效。

韩泽奇看不到他的表情，仅听到森冷的语气，“等着我。”

“韩泽奇。”

一字一顿地唤他的名字，就像生死不休的契约。

——

灵魂纠葛，肉体缠绵，骨头厮磨，赤血交融。

远远不够。

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