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受伤

这一觉格外长。

四周还是一片寂静，深黑得望不到任何事物的影迹。

黎瑜荋轻咳几声，喉腔的干涩难受让他轻蹙眉头，起身去觅水喝，僵硬的四肢险些支撑不起。

他低低骂了一声，摸了摸麻木的面颊，奔往浴室迎面浇了一手凉水。

他不饿，但很渴。

盯着缓缓流出的水流，黎瑜荋俯身吮住水柱，口腔里瞬间弥漫铁锈的腥味。喉头急不可耐地滚动几轮，他关掉泄水的闸门。

黎瑜荋倚在冰冷的墙壁，慢慢地，腹部席卷刺痛搅动着。他忍痛蹲下，高大的身躯绻缩成一团，仅占据了整个空间的小小角落。

眼角沁出泪滴，被手背轻易拂去。

……

初春的温度还是凉，黎瑜荋套着薄外套决定走出家门。

那一袋钱极为明显地放在门的缝隙，黎瑜荋拾起，却忽地闻见淡淡的烟味。

抬头一刻，眼前恍惚瞬时。

一群人衔着烟站在门侧，方才极有默契地安静着，现在却张扬起笑容，配合着那满脖的纹身，为首的瘦子开口：“出来了啊。”

“听说你爸死了？”

肥头大耳的男人一副凶横神色，“父债子偿，知道这个道理吧小伙子。”

他们一共六人，此刻正戾气十足，气焰咄咄逼人，“今天不还钱就别想走了！”

黎瑜荋揣进兜里的手微微颤抖，“我只有两千块。”惧色掩埋眼底，将沈伊颖留下的钱交给他们。

几人见到钱，神色微变。瘦子数了一遭，钱确实是只有两千块，但毕竟黎耀阳拖欠了这么久，黎瑜荋还是一个未成年，也不好下手。

瘦子道：“行吧，小子。看你年纪还小，就不为难你了，过两天我们还会来，备好钱吧。”

“两天后，劝你好好守约。”

目送他们离开，黎瑜荋又觉胃部的阵阵绞痛。

他们还会再来。可是他已经没钱了。黎耀威给的一千块，他本来只想维持一下基本的生活需求，待到找到新工作再还给对方。

……

清早的气温格外低。

轻揉僵冷的手臂，黎瑜荋打了个哈欠，从公园长椅上挣扎起身，睡眼惺忪地观看早起晨练的大爷大妈。

背靠在椅子上，黎瑜荋又倏忽陷入睡眠。

直到阳光洒下来，带着温暖，黎瑜荋有了点清醒的念头，慢悠悠站起，往附近的小商铺去购买面包和水。

面包是他一天的口粮，嘴馋了就吃一桶泡面。黎瑜荋曾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是这么度过的。

半夜的公园其实并不安全，所以他没敢睡得太沉，也就保持着一点意识等天蒙蒙亮选择入睡。

嚼着没什么滋味的面包，脑海里忽然忆起林深时剥好的那一碗虾的图像，还有螃蟹……还有鲜甜的鱼肉……嘴巴里也像尝到一丝味道。

好饿。

还有点想林深时了……

想拿林深时养的鱼喂给猫吃。

————

黎瑜荋请了一个长假。

林深时拨不通他的电话。那日陈橙澄来叫黎瑜荋出去一趟，姚多便说他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假。林深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平时黎瑜荋总会接他打过去的电话，也会回他不厌其烦发过去的“鱼照”，虽然黎瑜荋回复的内容来来去去都是一张“猫猫龇牙”的表情包，但他还是会为此开心。

可是直到现在，黎瑜荋已经好久没理他了。

思来想去，林深时决定去找他。

……

后背的小猫一直在动，发出细弱的喵叫，林深时背着猫包浑身不自在，加快脚步拐入小巷里。

他只来过一次，上次着急饶是轻车熟路地找对了方向，而此刻的他却对面前的建筑有些迷茫。

貌似走错路了。

身后不停闹腾的“林强国”让林深时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倾向于自言自语般：“林强国，别闹了，你得忍一忍，小鱼儿想见你……”

林强国挣扎得更为激烈。林深时只得将它移到胸前，对着那张挤得失去往日甜美的小脸轻声念叨着：“虽然我们都不喜欢彼此，但现在你必须隐忍一下。”

林强国中气十足地喵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林深时的话，渐渐平缓下来。

“……你肯定会喜欢小鱼儿的。”

“喵！”

……

凭借着记忆，林深时终是找到了正确的路，绕过最后一处尽头的角落，黎瑜荋的家显露在前方。

“喵~喵~”林强国突兀娇声喊着。

林深时望到黎瑜荋的家门前围着一群人，旁侧是一辆破旧的面包车。这群人凶神恶煞，裸露着张狂的纹身，懒懒散散地，也看到了离他们不远并且想往这边走的林深时。

瘦子以为是黎瑜荋，大喝一声：“黎瑜荋！别跑！”

林深时蹙眉，瞬即掏出手机拨去报警电话，转身迈腿就跑。

他们来者不善，林深时头也不回地往前，林强国在怀里随着跑动上上下下颠簸着，或许也能察觉到此时紧张的气氛，只偶尔娇细地叫出两声。

林深时并不熟悉这错杂的小巷道路，再加上慌不择路，很快步入一条死胡同。

六人堵住唯一的出路。

看清他的脸，染着粗糙黄毛的人有些无语，道：“你不是黎瑜荋跑什么？”

瘦子累得够呛，骂道：“操你大爷的，你跑你妈呢？你认识黎瑜荋？”

林深时平静一会儿情绪，而后淡然道：“你们先追我的。”

“喵！”

林深时不露痕迹地将彰显林强国那张小脸的洞口捂紧。

六人出奇安静一刹，瘦子道：“……行吧小兄弟，误会一场。”

“嗯。”

一行人临走之际，林深时瞥到其中一个胖子揣进裤袋的小刀。这群人在找黎瑜荋……似乎是在讨要着什么。

讨债吗？

黎瑜荋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

黎瑜荋估摸着时间，料定那群人不会来堵门，一路小跑跑向家门。

他想拿钱回学校躲一阵子。

出乎意料，门口停着正是那辆阴魂不散的面包车，黎瑜荋脚下不由踉跄一下，六人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身后。

瘦子认认真真看清他的脸，急急吼了一句：“黎瑜荋！”

黎瑜荋心头猛震，六人困住他的退路，神色愠怒，“你敢耍我们？”

“黎耀阳拖欠我们一百万，不还钱别想走！”

几人动了真格，颇如亡命之徒般面露凶光，甩出口袋里的小刀逼近。

一道利落干脆的声音打断：“我已经报警了！”

没等众人反应，林深时主动挤身进入围圈，护在黎瑜荋身前。

黎瑜荋愣着，心神尽失。待到他醒神过来，尖锐的警笛声划过耳畔，林深时已经替他挡下两刀，右臂当即渗出鲜血。

猫叫尖厉，与锋芒毕露的刀尖一般深深扎进林深时的胳膊，黎瑜荋惊得心口骤颤，“林深时！”

林深时拧着眉头，右上臂的伤口该是深刻，他试着动了动手臂，知觉全无。扫过黎瑜荋无措的眸色，他抿着唇没吭声。

“去医院！”黎瑜荋脸色刷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林深时仅抿着酒窝，轻声安抚道：“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