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清醒

黑。

冰冷刺骨。

反复窒息。

痛苦不堪。

……

“黎瑜荋！”

他似乎听到了悲恸的哭声。

“坚持住……坚持……坚持、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

————

“滴…滴…滴…”

穿透脑颅的节律声响促使他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或许是什么仪器发出了警报。

黎瑜荋恍惚看见几个白色人影靠近。

“黎瑜荋，能听见我说话吗？”

“黎瑜荋！”

他尝试张了张嘴，从干哑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音：“……能。”

一瞬间，所有感官变得敏锐。

他还活着。

还活着。

为什么。

紧接着，另一个人影快步走入病房，熟悉的轮廓跃入眼帘。

黎瑜荋微怔。对方有些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额头，仔细观察一番，开口：“你醒了。”

“……”

“不用说话，”林森然露出微笑，“好好休息。”

“病人生命体征稳定，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

————

一切都很安静。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空间很大，还有一扇窗。窗外阳光明媚，树影婆娑。

棕瞳立缩着，全心盯凝外面的生机景象。

直至一双手在面前虚虚晃了晃。

灰眸带着些许倦怠，身着白大褂，气质清冷地立在床侧。林森然抿出浅浅酒窝，“在想什么？”她顺手提起柜桌上的水壶倒出一杯水。

她扶着他稍稍支起半身，倾腰为他身后垫上一个枕头，将水递到嘴边，“温的，小心喝。”

黎瑜荋有些失神。就着她的手饮下，干涩的喉腔略有刺痛。

“……谢谢。”

“不用客气。”林森然缓缓坐下，“我是你的负责医生，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及时和我说。”

“好。”

黎瑜荋只觉心神茫然。

林森然说道：“等一下会有人过来看你。”

瞬即回过神来，黎瑜荋又不由心惊。

“不是林深时。”仿佛看穿他的惊慌心境，林森然道，“是我父母，他们很关心你。”

黎瑜荋怔住。

两人安静须臾。林森然倏忽道：“你昏迷了15天。这15天里，他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

“他很难过。”

“……”

“小鱼儿！”雀跃扬起的声调扰乱稍显沉默的氛围。

来人提着一大束花，笑容满面。

黎瑜荋扯出笑意回应：“宋阿姨。”

“现在感觉身体好点吗？”宋江蓠放置好花束，挨近两人坐下，微皱着眉，关怀甚切，“冷不冷？饿不饿？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不用了……阿姨。”

“要的！等你身体好点了，阿姨煮一锅靓汤给你补补身子！”

温暖的手心握紧他发凉的指尖。黎瑜荋感受到一丝暖意，只是这暖意让他不免局促：“不用麻烦，阿姨。”

他欲要逃离的手指被抓紧，宋江蓠干脆将他双手都包住，“是不是冷啊……怎么手指这么凉？”

暖和的掌心似乎将他麻怔的丢失心绪唤醒。

黎瑜荋没有再挣脱。

另一道身影迈入。林卿与提着保温袋，黑眸精准地将视线定于宋江蓠的侧脸，再极快分心与黎瑜荋投掷过来的目光交汇一刻，声嗓淡然：“粥。”

“噢，卿宝。”宋江蓠先是在林卿与的侧脸印上一吻，接过后打开了保温袋，大敞的保温盒里渗漏出粥香。

黎瑜荋情不自禁地细咽下几口因饥饿分泌的唾沫。

宋江蓠细心察觉，“先等等哦小鱼儿，粥太烫了……叔叔刚煮完拿过来的。”

黎瑜荋点点头，望向林卿与时，才注意到对方不知何时停留的深黑眸色显得认真又严肃。“谢谢叔叔。”

收回视线，林卿与回道：“嗯，不用客气。”

林森然默默打了个哈欠：“我走了。”昨晚她可是值了一整晚的班，做了整整两场手术！现在她坐在这里完全是为了她那个恋爱脑弟弟！

来拜见你爹，傻缺老弟。

她的满腔腹诽毫无彰显。林卿与拍拍她的脑袋，“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老爸。”林森然说着，看了一眼黎瑜荋，“我觉得你们可以和他解释一下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

黎瑜荋目送她伟岸的背影消失。

宋江蓠盛出一小碗粥递到黎瑜荋的面前，表情莫名凝重，“小鱼儿你吃着，且等我将事情娓娓道来……”

黎瑜荋于是开始发呆……边吃着味道刚好的粥，边懵怔着。宋江蓠霎时像换了一个人，黎瑜荋看着看着，觉得这副神情特别的传神，简直入木三分。

由宋江蓠扮演的‘林深时’坐在座位上进行一番无实物表演过后，倏然掏出手机，接着神色一凛，急切的慌张在眸色里格外刺目。

黎瑜荋不禁被牵动了思绪。

宋江蓠在病房里面跑动起来，神色愈加着急，只是接下来的表演有些刻意的滑稽，黎瑜荋渐渐意识到她似乎是在哄他开心。

林卿与噙着宠溺的笑在看她打闹。

这样幸福的景象，他好像也参与了其中。

宋江蓠见他终于扬起舒心的笑容，夸张地叹了口气，“你总算笑了哦！”

黎瑜荋拘谨地眨动了眼眸，笑意不减。

“其实林深时真的很喜欢你啊。”宋江蓠主动覆上他的手，亲昵地捏了捏指节，温声细语，“虽然阿姨不知道你对他的心意如何，但是他非常、非常在乎你……”

“阿姨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阿姨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开心、健康，很重要。”

“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尽可以和阿姨说，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

黎瑜荋缄默着。良久，哑声开口：“他救了我。”

林卿与蓦然道：“他在路上超速了百分百。”

在他的印象中，林深时一直是一个沉稳而寡言少语的人。

“……他去哪了？”

“回学校处理事情了。”宋江蓠安慰道，“不用担心，你先好好休息。”

陪伴的时间足够，两人识趣地留出空间。

……

一切又安静下来。

慢慢地，眼角沁下一滴泪，划过鬓角，在枕头上留下一小滴痕迹。

一滴、两滴……

沾湿的密长眼睫遮挡了视线，模糊着。

他忽然间，很想林深时。

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