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回忆

顾欣辞不知怎么的，看见吴凡就心烦，她总感觉吴凡今天贱兮兮的。

“昨天你俩又出去玩啦？”孟彤问。

“嗯。我接顾姐去的。”

“哎呦，咱凡哥这么尽职尽责，以后专车接送得了。”孟彤带着欠揍的表情看着两人，惹得顾欣辞一阵白眼。

吴凡傻笑着摸摸头发，用余光瞄到顾欣辞。

她面无表情，静静地盯着孟彤。

那眼神无光，看得人毛骨悚然。

孟彤瘪瘪嘴，没再继续说下去。

“顾姐…你昨天在哪住的？”吴凡小心询问。

“和你有关系吗。”

“我关心一下嘛。”

“用不着。”

吴凡尴尬地低头，又瞟到孟彤用同情又嘲笑的表情看着他。桌下的拳头又硬了起来。

“你书包怎么会在地上啊？”

“扔了，不想要了。”

顾欣辞轻描淡写，她说她扔了，不想要，但吴凡却舔着脸拿着她的书包一大早等她。在她眼里，他的行为就是多余。

“那你回家了吗？”

“是在家过的夜吗？”

“有遇到坏人吗？”

……

吴凡一个劲儿地问，他想知道答案，她和那人呆了多长时间。

顾欣辞听得耳朵要炸了，她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孟彤见状赶紧冲吴凡使眼色。他像没看见一样，依然喋喋不休。

“吴凡！”顾欣辞开口了。

“我在。”

“你是不是活腻了？”

顾欣辞侧头看向他，深邃的眸子里隐忍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苗。他在挑衅她的耐心。

“嘶——”孟彤也不敢说话了，免得引火上身。

“顾姐…”吴凡小心翼翼地出声，却被顾欣辞一个眼神杀了回去。

“我是不是给你脸了？谁给你惯的臭毛病？你有什么资格问我！”

顾欣辞在压着脾气，她忍了吴凡一上午了。从她进班吴凡就开始跟着她。上课，她睡觉，吴凡就和后座换位，偷玩她的头发。要不是顾欣辞一晚上没睡困得要死，她指定暴揍吴凡一顿。

没想到吴凡这小子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她忍无可忍。

“你踏马找死吗！我没骂你难受是吧？什么时候用你关心我了？你算什么东西，给我滚，别让我看见你！”

顾欣辞几乎是吼出来的，她指着吴凡鼻子骂。

还没从江辰轩那事回神的同学们又被顾欣辞这一下吓一跳。

“这饭看来是吃不好了。”

孟彤只能先安抚两人，尽量一个也别暴走。她和顾欣辞成为朋友后，自己脾气少了不少先不说，还要天天给她收拾破烂摊子，她已经开始自我怀疑了。

“好了好了，欣辞，别生气了，吴凡不也是关心你嘛，他也没别的意思…”

“闭嘴吧你！孟彤，你那点心思我看不出来？你要看上他自己追，别在这做好人乱点鸳鸯谱，真特么够烦的。”

“顾欣辞，你…你什么意思！”

孟彤再怎么说也是人人“敬畏”的精神小妹，莫名其妙被骂肯定不舒服。

“你发脾气就发啊，挨着我什么事了，你骂我干什么！”

“对啊，管你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顾欣辞！老娘忍你很久了，别以为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就你这性子谁能受得了！怪不得你也没什么朋友，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呵，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拥有朋友，就是活该没人要！”

“啪！”

清脆的耳光，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你打我？"孟彤捂着红肿的右颊瞪着顾欣辞。

痛，清晰可见的巴掌印显现在孟彤白净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吴凡也愣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欣辞。

两千多人的食堂，静得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

顾欣辞的手还停留在打完孟彤的空中。

她又没控制住自己。

“顾欣辞…”

被唤者僵住，她没动，他们都不敢动。众人起伏的胸膛和不均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顾欣辞手心的余热还未散去。

“你疯了！”

孟彤冲她大喊，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吴凡手疾眼快按住她的手。

顾欣辞还在愣神，心脏跳的飞快。

“顾欣辞！我打死你！”

孟彤挣扎着。吴凡死命拉着她不让她动，孟彤拼命捶打他，吴凡也是一肚子怒气没处撒。

顾欣辞回神，看了眼孟彤，神色淡然，一言未发，离开食堂。

“顾欣辞！你给我回来！”

孟彤在身后气得直跺脚。

这午饭吃得真噎人。

顾欣辞走在路上，心烦意乱。

又是这样，她的情绪不受控制，情绪在操控她的大脑，让她做出意料之外的行为。

“c！”

她不想待在学校，这里奇怪的氛围总令她发疯。

走进教学楼，她打算拿上东西出校。没想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

两人相视，空气凝固。

现在，同一条走廊上，有两颗随时会被引爆的炸弹。

顾欣辞预料到江辰轩是来做什么的。

“找我什么事。”她清楚江辰轩要问什么。

“你清楚，我就不问你。”江辰轩一副你自己解释的表情。顾欣辞没心情理他的事，她正在气头上，见谁烦谁。

江辰轩看出她的烦躁，站直身板向她走了几步。顾欣辞没退，两人面对面，距离极近。

“你生气了？”他开口。

又是一个多管闲事的。

“对，所以，别来烦我。”

顾欣辞踹开教室后门，一路乱踢，谁挡道她踢谁。走到位子，一路的椅子被她弄得东倒西歪，教室一片狼藉。

江辰轩没有说话，默默注视着她。

顾欣辞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刚要离开，抬头看见镜子里苍白无色的脸，像发白的馒头浮肿。顾欣辞侧过脸，不再去看。她生的好看，五官精致，脸型小巧，但一不好好保养，脸立马就丑化。

昨晚那么折腾，今天不丑才怪。

不看自己，就看见门口的江辰轩。

要不是他，昨晚自己一定找地方睡觉了，也不至于今天丑成这样。

顾欣辞气不打一处来，拽起书包就从后门离开。

江辰轩没拦她，想拦也拦不住。

顾欣辞突然停下脚步，头也没转，背对着他说：“你的那些破事儿，我没心情管。”

没做就是没做，江辰轩在食堂与她对视，那句“管好你的嘴”似乎是对她说的。顾欣辞自不会吃这亏。说完，离开。

江辰轩看着她的背影，沉默良久。

正常时间，学校不允许学生外出。顾欣辞不想自找麻烦，便在操场后的围墙处翻出去。今天挺顺利，没有野狗在这里觅食。

她整理好被树枝刮乱的头发，盘了个低丸子。她涂了层深红色的口红，看起来妖冶病态。

“这一上午过得真烦死了。”她想掏烟，发现昨天最后一根被江辰轩给扔了。她低声咒骂了江辰轩一句，转身走进一家烟酒店。

“老板，荷花。”

老板听见买烟，再看看她的打扮，没有好脸色。

谁会喜欢不良少女？

顾欣辞给了钱，看见老板这幅吃翔的表情，更气了。

“呵，瞧不起我，我是来给你送钱的，让你能吃上饭，没点儿数吗？”说完拿东西走人。

老板被骂的一愣一愣的，等反应过来，早找不到人影了。

“呼——”

顾欣辞长吐一口气，尼克丁刺激着她的神经，她不喜欢这种浓烟，但没办法，只能将就。她现在的情绪越发不能控制，喜怒无常。她不会告诉沈菲，沈菲只会把她送到一群装模作样的心理家面前，让他们给她“治疗”。

前些年，她吃点药就能调整过来，后来吃什么药都不管用，她就学会了抽烟，用来麻痹自己。

如果没有专业优势，她什么都不是。不学无术，不良少女成为她的代名词，她不会被看起，不会有人喜欢，估计早被学校开除了。就这一点，她挺感谢沈菲的。

一个人的时候，顾欣辞总会回忆从前。在她18年人生中遇到过三个朋友，孟彤，乔依涵，十年前的小男孩儿。

孟彤和乔依涵是她亲手推出去的，他也是因为她才离开的。

顾贤和沈菲是大学同学，当年沈菲是系花，不少追求者都未能夺得她一个笑容。顾贤是金融系出了名的学霸，两人认识没多久就在一起了，大学最后一年沈菲怀孕了，但他们还未做好当父母的准备。

顾贤答应沈菲，等他飞黄腾达，一定风风光光娶她。沈菲相信他，但也没舍得打掉孩子，许多人劝沈菲要想好，正值年轻，不要做后悔的事。

她就一句话，“我相信顾贤，他一定会成功的。”

后一年里，顾贤和他的合伙人国内外来回跑。几乎没有和沈菲见过面。

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终于顾欣辞出生了。手术当天，顾贤在饭桌上喝酒喝到胃穿孔，直接送进当地医院。沈菲的母亲给顾贤打了几十通电话，都没人接。

等沈菲醒来，她没有看见想见的人，而是在与顾家争吵的母亲。

顾贤是敢拼敢闯的年轻人，他可以为事业不顾一切。甚至家庭。

顾欣辞三岁时，第一次见到顾贤，她没有父亲这个概念，她也不明白沈菲为何那般高兴。他们让她叫那位陌生叔叔“爸爸”。

四岁时，她的母亲再也不是舞台上的沈菲了，她没有再看过沈菲跳舞。

五岁，她没有了自己的名字，他们叫她“小沈菲”。

八岁那年，顾贤生意大旺，在商业圈混的风生水起，结识了几位企业大翁。顾贤带着顾欣辞出席商业活动，她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与外人见面。那时的一切对她而言既神秘又惊喜。

她认识了一个男孩儿，他长得又黑又矮，手腕比她都细。

“你为什么不吃点心？”

“我没吃过。”

“很好吃的，我把我的给你。”

那年，顾欣辞才知道甜是什么滋味。

“我还有个宝贝给你看。”男孩带她跑到大楼的顶层，他说：“爸爸总是让我自己玩儿，他们大人就是这样，没有时间陪我们，所以爸爸送给了我一只小狗，让它陪我玩儿。”

那是一只小博美，毛茸茸的白毛惹人喜欢。顾欣辞没养过宠物，她开心的不得了。

“它叫什么名字？”

“我还没想好。”

“就叫它‘点心’吧，我喜欢点心。”

“好呀！”

楼顶的房屋里，两个孩子坐在一起，他们看着天上的星星，有说不完的话。

“你看过大海吗？”

“大海？没有。”

“可漂亮了，我以后带你去看。”

“好。”

“喏，这是我在沙滩上捡的贝壳，做了手链。送给你了。”

“真的吗？”

“嗯，你是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顾欣辞呆呆地望着贝壳手链，它闪着光，比珍珠还要亮。

“汪！”

突然小狗向她扑去，没有防备地狠狠咬在了顾欣辞的胳膊上。疼痛席卷全身，顾欣辞尖叫，在混乱中她推倒了男孩。男孩重心不稳，从坐台上跌了下去。

顾欣辞吓坏了，她使出全力甩开了小狗，胳膊上一排参差不齐的牙印还渗着血。她盯着脚边舔着从她手里抢走点心的小狗，又看见趴在地上艰难起身的男孩。

她生气了，气的呼吸急促，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顾欣辞的胳膊流了不少血，她疼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大傻狗！”

顾欣辞尖叫一声，跳下坐台，猛地踹向小狗的身上，小狗疼得嗷嗷直叫，挣扎着站起来，不服输地冲顾欣辞吠了几声。

“不要！”

听着小狗的狂叫声，顾欣辞越来越烦，她准备上前踩一脚，却被人从身后抱住。

“阿辞，不要！”

她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能听得见内心：“它伤害了你的好朋友，是它，全是它的错…”

不受控制的顾欣辞一把推开了男孩。她力气比他大，冲击力带他撞倒在柜角，鲜血从他额头流下，刺眼的红色染尽了雪白的地毯。

顾欣辞双眼直勾勾盯着狂吠的小狗，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已然分辨不出谁是谁。

等大人们赶到现场，映入眼帘的是趴在地板上奄奄一息的小狗和滴着鲜血躲在角落里的男孩。

“欣辞呢？”

男孩颤抖着手指指向坐台的方向。

天台上，顾欣辞站在那里，她的衣服凌乱任风吹着。

“顾欣辞，你给我过来！”

她没有说话，慢慢转身。

那一幕，令人窒息。

鲜血顺着她的伤痕不停地往外流。她的眼睛空洞无神，像一具行尸走肉。

她缓缓抬头望天，天边，星光璀璨。

那双狮子般待机出击的茶眸，戾，冰到极点。

自那天后，顾贤再也没有带顾欣辞出去过，她再次回到了闷热的训练室。

不久后，沈菲和顾贤离婚了。

沈菲打她，骂她。

“都是你！都是你！”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

思绪停止，顾欣辞已经抽了三支了，捻灭烟头，她打开手机刷起了搞笑视频。

“一点都不好笑。”

“叮。”一条微信信息。

一条好友申请，同意。

“？”她问。

“顾欣辞？”

“我问你是谁。”

“乔依涵。”顾欣辞手一顿，继续刷起了视频。

乔依涵现在加她微信，无非一个原因。

宣战。

“叮”顾欣辞没看。

“叮。”她关掉手机，动了动发麻的脚。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她也不清楚。

沿着马路一直走，找到一家宾馆，顾欣辞订了套钟点房。她总不能一身烟味去上课吧。

脱去衣服，打开花洒，冰冷的水浇到头上，令她清醒不少。大脑空白，什么都不去想。

顾欣辞皮肤雪白光滑，唯有左手小臂上一道浅浅的伤疤。洗漱完毕，她一头栽进床褥里，贪婪的享受着这短暂的舒适。

她伸手从背包里寻找干净的衣服，当时她气得只顾着离校，都忘记拿干净的衣服了，“真够背的，怎么今天这么多事？”

没办法，顾欣辞只能打开手机在列表里翻找一翻，没一个能帮上忙的，唯一一个还被她给扇了。顾欣辞盯着手机里零零星星几位好友，索性不找了。

点开朋友圈，第一条就是“不得不承认这哥真帅”。是队友王佳发的。10分钟前，正好是课后20分钟大课堂，学生都会在这个时间去娱乐，放松放松。

图片是一群男生在打篮球，而主角一看就知——江辰轩。

“切，这么招人喜欢。”顾欣辞点开女生的对话框。

“。”

“怎么啦？”

“我衣柜里有一套新衣服，拿出来。”

“放哪儿？”

“我让人去拿，你放校门口。”

“行。”

明明是找人帮忙，但她一点请人的态度都没有。不过对方也已经习惯了。

随后她下单快送，让快送小哥把衣服捎过来。

王佳把她衣服拿出来，去校门的路上，更正好碰见打完球的江辰轩。

少年运动完，一脸阳刚之气，整个人精神抖擞，英俊潇洒，被汗水浸湿的衣服有些透光，隐约刻画出他的线条，更添几分野性的魅力。

王佳看得痴迷，鬼迷心窍向他走去。

“同学真的好帅。”江辰轩扬头喝了口水，浮动的喉结快把王佳魂勾走了。

“谢谢。”夸他帅的人太多了，他已经习惯了。

“那你能给个联系方式吗？”正当江辰轩打算拒绝时，王佳的手机响了。“喂，是王女士吗？我是顾女士定的快送员，我已经到校门了，方便你送一下东西吗？”

“哦，行。顾欣辞挺利索啊。”

江辰轩把拒绝的话憋了回去，他现在对顾欣辞的事倒挺感兴趣。

“顾欣辞？”

“嗯，你认识她？”

“不认识。”

“可惜了……感觉你俩还挺般配的。”

“可惜什么？”

“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江辰轩没说话，盯着王佳抱着的衣服。“先不说了，留个联系方式呗。”

“条件。”

“什么？”

“把她微信推给我。”

“谁？”

“顾欣辞。”

要到顾欣辞的微信，江辰轩一把拿走王佳怀里的衣服，“不用你帮忙，我去。”

“哎？”

“她在哪儿？”

“呃…融和宾馆。”

“还有，我没有女朋友。”说完，江辰轩把空瓶子扔进垃圾桶，转身离开。

王佳还处在原地发懵，半晌才反应回来，“我靠，他没女朋友！”

看着两人的身影，周子婷无力地生闷气。

校门口，江辰轩把衣服装好。正好看见快送员在那儿站着。

“你是顾欣…顾女士点的？”

“是，你好。”

“她要衣服干什么？”

“这个…是单主的私人事情，我也不清楚。”

“把订单取消。”

“啊……啊？”男人以为自己幻听了。

“我让你取消订单，听不懂？”

“会罚钱的，兄弟。”江辰轩从口袋掏出一张百钞，想了想，又掏出两张塞给男人。“够了，够了，我这就取消。”

江辰轩转头看向门卫大爷，大爷正悠哉悠哉听着戏呢。确认订单取消后，他走到车区南墙头，一个跳跃，翻身，平稳落地。

打滴，目的地：融和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