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如果有一句肯定

第二天，在公园老地点，我提早一些来到。

结果还是让杜遥夜在等我。

“来的这么早啊。”我说

“因为有些期待所以稍微来早了一些。”杜遥夜抚摸着鬓角的头发说。

与昨天一样的少女穿搭。

“那么，今天要去哪儿？”杜遥夜问。

“游乐园，可以吗？”

“哇哦，好啊好啊，当然没问题。”杜遥夜看起来很高兴，蹦蹦跳跳的，像草地里的欢欣的小兔子。

“那就出发吧。”我挽起她的胳膊，向着目的地前进。

因为来的早，又预定好了票，没排很久的队就进去了。

“来了就尽情享受吧，我都包了。”我自信地拍拍胸脯，一脸豪爽地说。

不太情愿让我破费的杜遥夜也只好在老板的命令下屈服，于是，我们开始游乐园之旅。

我们幼稚地从十几米高的滑梯从上而下穿过，落入泡沫球的汪洋中，像跳水失败的运动员一样，溅起大片“水”花。

和她一起坐在会转圈的咖啡杯中，一开始有些惬意，可随着越来越快，我感觉有些头晕，我这虚弱的体质吃不消了，不得不提前下场了。

和她手拉手走进里面的动漫周边店，小巧可爱的祢豆子，温柔贤惠的加藤惠，帅气的魔刀千刃，还有宇智波斑霸气地站在柜子上，睥睨一切。精致的手办让我们不住地称赞。

我说想要哪个可以挑一个。

但杜遥夜拒绝了索要昂贵的精品手办。

我坚持要送她什么东西，于是我们就去一家纪念品店，她也不再好推辞。

于是她认真浏览货架，选啊选，最后选了两份令牌，黄褐色的，分别写了“转祸为福”“灾病退散”的祝福语，杜遥夜让我选一个喜欢的，我一愣，下意识选了第二个。

不方便拿着，于是放到了她肩上的包包里让她替我保管一下。

之后，我们试着去了鬼屋。光是在外面就听到了女鬼凄厉的尖叫声，引起外面的游客阵阵惊呼。排队要进去的他们有的害怕，有的期待，有人双手合十念起大悲咒，还有人直接把驱鬼道士换成手机屏保来壮胆。

我们跟着走到里面，漆黑的拟真山洞只有森绿的灯光照路，阴森的骷髅不时从角落伸出手臂，露出诡异笑容的人偶不停地转动头颅，以及不知道从哪来的凄厉的尖叫声。走马观花一样，我欣赏着里面的布局，鬼屋做的倒是很有水平。

当然，最佳氛围组还得是这些游客。

人群里女孩子们的尖叫声不绝于耳，我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猿鸣三声泪沾裳”，众人飞奔的脚步声让人梦回非洲热带草原，象群，斑马正在大脚步迁徙，咚咚踏踏不绝于耳。我们两人走得慢，于是离大部队越来越远，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就算我想跑也跑不起来。

因为杜遥夜从一开始就拉着我的胳膊，到现在紧紧抓着怎么也不肯放开，仿佛一松手我就会化成一团烟散去。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只敢用余光往前看，慢慢往前挪。

原来蜗牛是这样走路的。

看来和大部分女生一样，杜遥夜也会害怕这些东西，像小雏鸡一样在危险时把头缩进身体里，畏畏缩缩的，这么可爱我倒是不忍心捉弄了。

作为男友的我自然是责任感爆棚，挽着她慢慢前进。

如此行动不便，离人群越来越远了。这样正好，我享受像英雄一样将她护在身旁，抱着必死的决心（其实并没有）守护着面前美丽的公主。

结果我还是低估了鬼屋，它的恐吓方法远不止这么低级。

猜到有人不会对虚张声势的东西害怕，于是加入了些真实的。

我们路过一个狭窄的弯道，左边是墙壁，右边明明有开阔的空间却用栏杆挡住，里面一片漆黑也看不见有什么，正当我对这样奇怪的设计疑惑时。

我们同时感到脚下一凉。

我惊呼一声，而她更是直接尖叫起来，死死抓住我的手臂。

哎呦喂，你可轻点吧，这力道可比鬼厉害多了。我暗自心想。

仔细一看，在栏杆里面，一只细长的骷髅手各抓住了我们的一跳腿。

原来弄得这么黑是为了不让你看见右边栏杆里面巨大的空间，以及藏着的人，而且通道狭窄，想要抓住你非常容易。

可能是照顾到游客的安全，骷髅手马上便松开了，这种突然袭击的方式没新意但确实有用。

“哇哦，吓我一跳，真的有鬼藏着啊，要赶快跑。”说着往前迈出脚步，准备提速。

然后我直接巨大的力量被拉回原地。

转头发现杜遥夜把头彻底埋在我身上，一动也不动，两腿一直在打颤。

“别走……润禾……我……我害怕……走不动了……对不起……”杜遥夜颤颤巍巍的，支吾着道歉。

我的心立刻软了下来。

“没事的，杜遥夜，别害怕，这不是有我吗，我会保护你的。”我顺势抱住了她，在她耳边安抚，手指轻抚她的脸颊，尽力给她有我在的安全感。

吊桥效应在我面前风起云涌。鬼屋真是最棒了。

片刻后，杜遥夜像小雏鸡一样慢慢把头探出来，小心确认周围的安全。

但是这还没完，没等杜遥夜稳定下来，身后传来怪叫声，我一回头，看见有个惨白的鬼脸，披着黑色斗篷，从后面慢慢向前袭来。

“哇啊啊，跑，快跑!”杜遥夜拉起我，立马向前奔去。

她没有吓到瘫软啊，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这鬼无意提速抓人，于是我们只能看到黑色的身影越来越远。之后一路上各种骇人的模型，杜遥夜无暇顾及，只管往前冲，我还没看清是什么就飞速掠过，面前的白光越来越近，就这样一路冲到了出口。

视野突然明亮起来，豁然开朗。

逃出鬼屋后，我稍微安抚了下惊魂未定的杜遥夜。

“很勇敢嘛，杜遥夜，明明这么害怕，还是能振作起来往前跑。”我赞赏道。

“这不是因为……有你在吗？”她握紧我的手说，“鬼屋很可怕，但是有润禾在，所以不怕。”

“你说过会保护我的，我相信你。”她低下头，脸颊烫红了一样火热。

我又情不自禁地抱住她，摸摸她的头。

我的话真的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吗，我不知道，但是杜遥夜都这么说了我很高兴。

我带着她继续在游乐场玩，累了就坐下来歇息，路过美食热饮就买来品尝，时间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下午。

在本次约会的最后，我选择二人登上摩天轮。

我们手牵手，并排坐在一侧，伴随着机器的启动声，摩天轮缓缓上升。

视野逐渐开阔起来，这个城市，这个水泥浇筑的怪物展现出它的全貌，规整有序，细看之下又凹凸不平。几万，十几万人在这座钢铁森林的脊背上生存。

视线一直延伸到朦胧的海面上，被层层楼宇藏住的夕阳也缓缓露出身体。

正是黄昏时分，日落斜阳，远方的天空一片火红，火烧云照亮了最后的天空。落日已有半颗下沉到海面上，和海面的倒影组成了完整的圆。

日光渐渐微弱，缓慢侵蚀着大地的黑暗，让我们二人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有种朦胧的美感。

我一直转头看着风景，若有所思。

“那个，润禾。”杜遥夜轻声呼唤。

“嗯？”

“谢谢你。”她说。

“哎？为什么？”我问

“明明你才是老板，该我服务你才对，可属实是我一直在受你的照顾……我是不是有些不称职呢。”杜遥夜低着头，轻声发问。

知道了她的困惑和不安，我握紧她温玉的小手，说道：

“怎么可能，让女方享受约会本来就是男友的职责。”

“而且你哪里不称职呢，不是一直在很积极地配合我吗，还勇敢克服了自己害怕的东西。”

“这还要谢谢你呀。”杜遥夜继续说道，“我一直没什么朋友，你是第一个和我走得这么近的人。”

“我还是第一次体会，明明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还能一直被你夸奖，被你鼓励，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融化了。”

杜遥夜抬起头，霞光照在她的脸上，为那一头顺发镀金，沐浴在金色余晖的她变得格外美丽。

“一开始并没有觉得一起约会怎么样，可随着和你体验的东西越来越多，我有点改变想法了。”

“润禾……你是怎么看待我们的约会的？”杜遥夜转头问我。

我怎么看待约会？

我差不多已经能确认，她说的这段话都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感受，对她来说，我们的这场交易也不仅仅是拿钱办事的关系了。

换句话说，她的意思是，我们是有可能继续发展的吗？

我不确定。

“我喜欢和你约会。”我说。

“打算这么做的人本来就是我，我当然是最享受的了。”

是的，这就够了，这样就行了。

到这一步就可以了。

“你对我说的都是真的吗？”杜遥夜问。

“听到你这么夸我，我真的很开心。我能感受到自己被认可了。”

片刻后，又微笑着说：

“不过，就算不是真的也没关系。”

我将杜遥夜搂入怀中。

“笨蛋，怎么可能是假的。”

“我说的当然都是真的啊。”

“你陪我体验了这么多，我怎么会说假话呢？”

杜遥夜既你不是太阳，也不是月亮，她像蹲在一旁的星星，在没人发现的角落里，暗自闪烁。

我只是恰好飞到那里，才发现她并没有这么遥不可及，所以我靠近她，伸出手来轻轻把她摘下。

“可你在一起的时光很开心，这句话绝对不是谎言。”

听完我说的话，杜遥夜抱着我，把头更深地埋进我的胸膛中。

这就是最好的回应。

刹那间世界寂静无声。时间为此刻的我们而驻足停立。

此时，摩天轮已经升到最高点，太阳也已经完全落下，只留一些余晖奋力点亮着城市，撑到黑夜降临前的最后一刻。

许久，杜遥夜抬起头来，说道：

“要接吻吗？”

“哎？现在？”

“对啊……所以要吗？”杜遥夜小心翼翼地问。

“那个……是出于什么？工作？还是……”我狐疑着确认。

“你猜呀。”杜遥夜坏笑着又把问题抛了回来。

“……算了吧，你会嫌弃我的。”

只是工作应尽的职责吧，我想。

要和我这样相貌平平的人接吻，真的有人愿意吗？

“怎么可能，我为什么要嫌弃你呢？”杜遥夜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问。

我没有回答。在我看来答案未免太显而易见了。

但是杜遥夜并不打算放弃，小脸蛋凑过来，在我耳边撒娇：

“来接吻吧，好不好嘛。”

感觉耳朵像是怀孕了一样，听得我直打颤。

“那……随便你好了。”我说。

征得同意后的杜遥夜泯然一笑，随着一股滑嫩又暖和的触感传来，是杜遥夜主动搂住我的脖子，黑暗的轮廓中一个令我无比心动的脸蛋慢慢凑了过来。

她身上的香味越来越浓，香得让人神魂颠倒。

看到她逐渐靠近，我闭上眼睛，心脏咚咚狂跳，密得像古代行军时敲的战鼓。这一步完全在我的计划之外，再怎么装高手也没用了，没有任何经验的我不知道该怎么配合，只好环住她的腰。

视野一片漆黑，失去眼睛的确认让其他的感官变得更加敏感。我感受她身上的体温，嗅着她的香气，突然发觉呼出的热气已经传到了我这里。

近在咫尺了。

随后，一股柔软的触感传来。

像是一杯温水，又像是刚出锅的鲜嫩豆腐，这种令人舒服的触感让我大脑空白。想到这是我的第一次接吻，不由得全身激动，但我必须竭力抑制这种兴奋，慢慢体会这个幸福的时刻。

在摩天轮的最高层上，男孩和女孩在倾诉后彼此相吻。

背后，夕阳彻底落下，城市的灯火继续点亮这个世界，在黑暗中依次升起，像星海一般。

……

多么希望这一刻能永远停留。

许久，杜遥夜慢慢移开嘴唇，转回去坐好，害羞地低着头。

摩天轮正在缓缓下降。

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直到落地，我们都保持着无言的沉默。

下去后，我们坐在长椅上，等密集的人群少一些后再离开游乐园，结束这次的旅行。

我们的前面，正在进行最后一次过山车，人群随着上上下下发出的惊呼声，刺激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杜遥夜静静牵起我的手，我们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一会，她小声说道：

“和你约会我也很开心。”

“嗯，我知道。”我轻声回答。

“如果可以，下次还想在一起……”她似是自言自语道。

“……”我没有回答。

过山车呼啸而过，带着巨大的声响和人群的叫喊声，淹没了我们的长椅。

“对不起。”

这句话被巨大的声音掩盖，杜遥夜没有听到。

夜色渐浓，路灯下的我们安静的坐着。

突然，我感到一阵不对劲。

怎么这么快，不应该啊……

没时间犹豫了，我赶忙站起身来，说道：

“天色不早了，今天也该结束了，走吧。”

“哎？人还很多，等会再走嘛……我还想和你多呆一会。”

“没关系的，不是还有一天嘛，走吧，要早点休息。”我的态度强硬的不容拒绝。

于是她有点不满地嘟着嘴，随我穿过人流离去。

不安的感觉逐步逼近，我不觉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里分别吧，明天见。”我摆摆手说。

“嗯，再见。”杜遥夜不舍地摆手。

杜遥夜没有急着离去，而是目送着季润禾一直走到路口的拐角，直到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才向着回家的路走去。

杜遥夜回忆起这一天的经历，心里热乎乎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走了一段后，她突然停住了，因为她突然想到，自己挑的纪念品好像还没有给他。

从包里翻出护身符，当时季润禾说自己不好拿着，就放她这里了。

本打算最后交付的，但是走的时候太仓促就把这个忘了。

于是杜遥夜连忙往回赶，应该没走多远，此时的季润禾大概不会离开第二个路口。

然而没想到的是，在第一个拐角，杜遥夜刚转身就看到了季润禾。

可是他正倒在地上，弯下身子捂着胸口，双眼紧闭，粗重的喘息相当急促。

杜遥夜傻眼了。

“润禾？润禾？季润禾!你怎么了？别吓我!”杜遥夜轻晃着季润禾的肩膀。

但是没有任何回应。季润禾一直在上下喘息，可是并没有得到缓解，就像是这个世界的空气拒绝了他，不管他怎么呼吸都没有一点氧气进到肺里。

此时的杜遥夜五雷轰顶，大脑彻底空白，她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明明直到最后分别，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前，季润禾都看起来没事。

他怎么会有事呢？开什么玩笑？简直莫名其妙啊。

杜遥夜赶快拿起手机拨打120，但因为过于紧张，思路混乱，说话支支吾吾。

好在有的路人发现了情况不对，帮忙接过手机报告了情况，并凑近检查了一下昏迷的季润禾，确定呼吸还在后努力安抚杜遥夜让她保持冷静。

杜遥夜也只好不断地告诉自己，没事，一切都没事，可能只是意外。

等润禾醒了后，他一定会像往常一样微笑着，说着“我当然没事啊，我怎么会有事呢”“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很抱歉让你担心了”之类的吧。杜遥夜安慰自己。

可身体骗不了她，杜遥夜双手发抖，止不住地害怕。

随着笛声传来，救护车很快到达，把昏迷的季润禾抬走了。

乌云遮住月光，繁星隐去身形，消失在深邃的夜幕中，让本就零星的黑夜变得更加孤独。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