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如果有一份心意

第二天，或者说本应是约会的第三天。

杜遥夜正在病房外坐立不安，焦急地等待。

刺眼的红灯迟迟不变成绿色，杜遥夜的心就一直悬在上面。

昨天，季润禾分别后就昏倒在路边，在路人的帮助下被送上了救护车。杜遥夜也想一同前去，但是被医护人员制止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请还是先回去吧。”

“麻烦你带我一起去吧。我不能走……得待在他身边才行。不会打扰你们的……求求你了。”杜遥夜苦苦央求。

“润禾突然就晕倒了，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我理解你的担心，但是从输送到诊断再到治疗要花费很多时间，去了也只能在那里干等着。天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有消息我们再第一时间通知你，好吗？”

在得到了联系方式后，杜遥夜只好谢绝医护人员后回家了。

面对饭菜没什么胃口，躺在床上也睡不好觉。

满脑子都是那时季润禾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画面，面露痛苦的季润禾用尽全力的喘息声一直在耳边回荡，那一幕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时刻提悬起她的心来。

润禾他没事吧？应该没事吧？肯定没事吧？

……

努力不去胡思乱想，可是就是很担心。

好烦。

杜遥夜这时才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他啊。

“一定要没事……润禾……”紧紧握着未能送到的『灾病退散』护身符，在心中祈祷。

“你是唯一一个在乎我的人……”

“也是我最在乎的人呐。”

最后还是顶不住一天的疲惫，杜遥夜的意识渐渐沉去。

睁开眼，已是第二天早上。

打开手机一看，发现医院那边已经有了消息。

杜遥夜身体一震，立刻精神起来，匆忙收拾之后向着医院奔去。

消息里标注了季润禾所在的病房，很快就来到了门口，此时还不允许外人进入。

杜遥夜就坐下，一分一秒地等待。

时间流逝的似乎格外漫长。

许久，一名医生从病房走出来。杜遥夜起身打算询问，医生抢先了一步问道。

“你找季润禾？”

“是，是的!”

“请问你和患者季润禾是什么关系？”

“哎？我……”这一问让杜遥夜说不出话。

我们是什么关系？假扮的情侣？他是我的粉丝？我的老板？还是该说，我们就是真正的情侣？

明明已经一起逛了这么多地方，牵了手，拥抱过，倾诉过，做了许多浪漫的事。

感受过对方的的体温，向他吐露了自己的心声，还接了吻。

这还不足以成为情侣吗？

可是，季润禾没有提起过。

他没有表示更进一步的关系。

他没有对我说“我们做真正的恋人吧”这种话。

而我……又没有资格提出这个要求。

我只是个靠卖身子挣钱的。

那我们的关系仅仅止步于互利的金钱吗……

杜遥夜意识到，在世俗意义上来看，他们什么关系都不是。

非要说的话，只是恰好玩的很投机的陌生人而已，连朋友都算不上。

因为杜遥夜一点也不了解季润禾，住址在哪，过去都经历过什么，人际关系如何，兴趣，爱好，想做的事，理想，她都一概不知。

而他对自己也知之甚少。

但是……

“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杜遥夜说。

即便并不了解他，季润禾在她的心中占据了非常特别的地位，这一点毋庸置疑。

医生注视着她。

片刻后，医生说道。

“你进去吧，可以探病了，注意不要刺激到病人。”

礼貌地感谢过后，杜遥夜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病房的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放满了瓶子的支架，然后一根细长的输液管从上而下蔓延，最后流入到一个令人熟悉的，有点瘦弱的宽厚手掌中。

季润禾正躺在病床上，身上穿着洁白的病人服，正扭头看向窗外。

察觉到有人进来，季润禾转过头来，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微笑起来。

“哇哦，这么早来就看我了，杜遥夜。谢谢你，你能来我很开心呐。”

“呀，昨天晚上有点不舒服，就突然倒下了，很抱歉吓到你了。”季润禾愧疚的说。

“你大概知道一点的，我身体不太好，旋转咖啡坐一会就晕的不行啦……”

“没事吧，润禾？真的吓死我了”杜遥夜立刻小跑过去，递出了保管许久的祝福令牌。

“啊，还记得这个啊，有劳你了，谢谢你。”季润禾接过令牌。

『灾病退散』

……吗？

“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这么久，真的非常非常抱歉。”季润禾一脸对不起地将双手合十。

“下次我会努力改正，不弄出这么大动静的”他还在笑嘻嘻地打趣。

“这可千万不要有下次啊……”杜遥夜坐到床前，长舒一口气。

“哈——啊，真是让我担心坏了，我还以为问题很严重呢，现在又看到你这么有活力，我就放心了，润禾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润禾嘛。”杜遥夜笑起来。

但是，季润禾只是低头微笑着，并没有接话。

突然的沉默让杜遥夜无所适从。

怎么不说话？为什么不附和我？我哪里说的不对吗？这让杜遥夜有些紧张。

“那个……没事吧？不舒服吗？为什么突然不说话？”

季润禾抬起头来，然而他并没有回答问题，他说：

“杜遥夜，结束吧，这场恋人游戏。”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杜遥夜不知所措。

“啊？什么？等等……怎么回事？”杜遥夜彻底慌了神。

“很抱歉最后一天因为我的原因耽误掉了，不过没关系，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辛苦你了，这两天的约会。钱不用退，这是你应得的，全部收下吧。”

“你自由啦，杜遥夜，我不会再要求你什么了。”

杜遥夜看着季润禾，他正平静的说出这些话，看起来不是开玩笑。他伸出手，把“灾病退散”递了回去。

“这两天辛苦你啦。”

看着季润禾郑重递回的祝福牌，杜遥夜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等一下，约会今天不去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往后推迟呀，以后的哪天都可以，我都有时间，只要你说一声我一定会去。”杜遥夜连忙站起来说道。

“抱歉，我已经不打算继续那一天了，这就是全部了，我们之间。”

“真的很抱歉呐，让你扫兴了。”

他一直都是低着头说话，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可是…………明明约会这么开心，突然就结束……”杜遥夜胸中堵的难受，站起来说。

明明好不容易有了彼此珍贵的关系，第一次有了在乎的人……为什么要断掉它？杜遥夜不明白。

她是哪里被讨厌了吗？自己没做好女友应尽的职责？还是自己打扮不够可爱？哪里暗中说错话惹的他不开心了？

“我是哪里没做好吗……让你不高兴了？”杜遥夜问。

“不，你做的很好，完美到无可挑剔，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我感到很充实很美好。”

“既然你不讨厌，我们再补上那一天也没关系吧？我没有勉强自己，润禾，我也很开心，所以……我还想继续。”

“啊……倒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所以我不明白啊!……所以说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杜遥夜，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吧？”

“只要完成我的要求，你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我们的关系也到此为止了，现在你只需要把我当做陌生人就可以了。”

“剩下的……都是我的事情了，和杜遥夜没关系。”季润禾犹豫了一下，但在最后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

杜遥夜一阵心绞痛。

好伤人。可她又无力反驳。

这是润禾吗？那个会认真夸奖我，带我尝遍各种美食，处处关心我的季润禾？

他曾说过，他比任何人都相信，我是有能力的人，我也有自己的优点，也可以闪闪发亮。这是我首次品尝到被人认可的喜悦，这让我倾心于他。

他曾说，他喜欢和我约会，这句话这让我无比幸福，我也是第一次如此地想要去依赖一个人。

他说这都是他的真情实感，不是谎言。

慢慢的，我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了，心里被他塞得满满当当。

可现在，他却在重复这只是我们的交易，如此坚决地想要甩开我，像甩开一个纠缠不清的女人，还说这不是我的原因。

可他又有什么错？我从没怪罪于他啊。

难道他对我说的那些话是假的吗？

难道连“这句话是我的真心话”这话也是假的吗？

可是润禾，我认识的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啊……

怎么可能，连那份温柔，也是逢场作戏呢？

如今……他都已经这么说了……我……该走了吗？杜遥夜看着令牌，双手颤抖。

把这当做是自作多情，走出病房，然后转眼忘掉他，当他从未存在过？就这样结束吗？

是我自顾自地倾注了不该有的情感，得不到回应也是我活该吧。擅自期待，又擅自失望。我真是糟透了。

我们的关系，真的就到此为止了？

杜遥夜眉头紧皱，各种糟糕的思绪控制不住地涌现，不解，委屈，难过，愤怒……

可是她真的不想就这样结束这份来之不易的情感。

不!不行!

这一定有什么原因，不管是因为什么，我必须要知道，知道了就有可能改变什么，就算什么都做不到，也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不能放弃，绝对不能!

“我知道你作为老板，想这么做是没问题的……”杜遥夜握住了季润禾拿着令牌的手。

“但是润禾，我想请你给我一个理由。”正视着他的眼睛，杜遥夜认真说道。

“就算要离开你，我也必须要知道其中的原因，这样我才能心安理得。”

“不是作为你的客户，而是作为我，杜遥夜，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事情。”

“润禾……求求你了，告诉我吧。”

季润禾看着她，犹豫了。他拨开杜遥夜的手，却把头埋的更深了。

又是一阵沉寂。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时间在这个病房中被拉得格外长，虽然在流逝却感觉缓慢又厚重。

只知道过了很久，很久。季润禾终于抬起头来，面对着杜遥夜，勉强挤出笑容。

“为什么想要知道？你只是拿钱办事，钱拿到了，事也办完了，还要探究这么多做什么？”

“我的身上……还有什么是你想得到的吗？”

“润禾，我不是想对你索求什么……”

“我关心你不是出于你是我的老板，而是我真的在意你的情况。”

“我关心你，想要帮上你的忙，所以说……请告诉我吧。”

如此坦诚的情感，却让季润禾自责起来。

“这样啊……这么说来其实是我的错啊……”

“让你变得在意我，真的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我一开始没有这个打算。你收了钱，做了事，然后我们不再相见……我是这么想的。”

“看来似乎做的有些过火了啊……”

“我们之间的情感……真的这么没必要吗？就算仅仅只是友谊也好……我都能接受啊。”

“润禾，我不想失去你。你离开了，我就孤零零的，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想再忍受这种孤独了。”

“杜遥夜……抱歉，可是你不该把精力都用在我身上，这只是白白浪费你的时间。”

“怎么可能啊，这种事……”

“因为……我快要死掉了啊。”

杜遥夜顿时五雷轰顶，瞳孔剧烈收缩，先前不好的预感在此刻彻底应验。

“什么……怎么会……你只是因为意外晕倒了吧，还是先等医院诊断清楚……”

“不用了，这是好多年前就查出来的了，这几年我已经去过很多家医院了，就是治不好的。”

“怎么这样……”

“医生说，这个病潜伏期很长，一开始没有任何异常，只会让我的身体稍显虚弱，直到我身体支撑不住开始昏倒，病症就会慢慢发作，同时也代表我的时间不多了。”

“其实我蛮幸运的，按照医院推算，在半个月前我就该病发，然后在今天死去的”

“可我还是撑到了昨天才出事……虽然还是不太够，要是能再多一天就好啦……哈哈”

“所以啊，能活到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已经不会再有奇迹降临到我身上了。”

季润禾再次拿出祝福牌。“谢谢你你为我挑的纪念品，我很喜欢哦，如果真的能灾病退散就好了。……可惜我拿着已经没用了，你留着吧。”

“最后，我还是想谢谢你，这两天我真的很开心，是我人生中最充实，最幸福的时光。”

“我是幸福的。”季润禾说。

从始至终，季润禾都在保持笑容，每句话都在竭力安慰杜遥夜，让她接受现实。她知道是季润禾尽量不想让自己难过，然而说出的话仍然像刀子一样扎入杜遥夜的心里。

『季润禾快要死了』

“润禾……我不想……就这么结束……”杜遥夜将令牌推了回去，眼神中充满不甘。

“可是，我的身体已经没有办法，支撑我再去和你约会了。”

“分手吧，对我们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才不是这样……才不是啊!”杜遥夜胸中充满了委屈的怒火。

就因为这该死的病……要拆散我们两个？

开什么玩笑!

所以说，润禾也不想就这样结束啊，他只是没有办法。

这样死守着自己时日无多的秘密，只是因为不想让别人因为他难过吧。

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也一点也没提这种事，明明死神随时都会逼近，稍一松懈，镰刀就会毫不迟疑地挥下。

可他却看起来一直都很开心，毫不在意这种事，仿佛得了绝症的是别人不是他，而他只是在像所有青春期的男生一个享受恋爱的美好而已。

明明自己都这个样子了，却处处都在关心我的感受。

明明没几天好日子了，却把钱都花在我身上。

明明最应该被关心的人是他……他却因为害怕我受伤，把我推开不让我靠近。

“润禾，你的打算之后怎么办？”

“没什么打算，该怎样就怎样吧，反正都无所谓了。”

“那就跟我走吧，润禾。”杜遥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去哪？”

“我家，到我家里住下吧，我会照顾你直到最后。”

“我们一起生活，像真正的恋人一样。可以吗？”说着杜遥夜再次握起季润禾的手，发出真诚的邀请。

“因为我不想再放手了……别离开我，好吗？”

季润禾看着她，思绪流转。

“抱歉，我不能。”

“为什么？”

“我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了”话语间充满了哀伤。

“怎么会是麻烦呢，润禾……”

“可现在的我就是个累赘啊，身体已经开始出问题，没用到需要别人照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昏倒，也不知道哪天就会突然死去……我讨厌自己……我已经……不想——”

知道季润禾想说什么，杜遥夜心痛地将他搂入怀中紧紧抱住，不想让他说话。

“润禾……不要这么说……不要恨自己，不要说这种自暴自弃的话好不好。”抚摸季润禾的头，杜遥夜悲痛地说。

“我喜欢你，季润禾，我喜欢你。就算在你眼里，自己是个生命所剩无几的病人，是个没用的累赘，”

“你也是我喜欢的润禾。”

“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的，就算我们之间只是交易，你也是真心对我好。”

“润禾……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你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也是我唯一牵挂的人。”

“请让我在你的余生，一直陪着你，好吗？”

听完杜遥夜的告白，季润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自己真的配被她喜欢吗？

“……那都是你的错觉吧。”

“对不起……我……我其实根本没有你说的这么好。约会里的我是装的，我假装自己能说会道，假装自己主动，假装自己擅长交谈，我只是想在最后风光一回。”

“其实……我根本不是这样的人，我糟透了。”

“我什么都没经历过，约会的内容都是我提前规划好的，看起来这么熟练，其实我一点也不懂，都是现学的。”

“约会看起来这么熟练，我装的啊，我根本就没谈过，就只在漫画里看过那种东西，现学现卖的啊……而且装的也不像”

“其实我也根本没多少钱，只是因为没多久能活了，所以花起来一点也不心疼。”

“还有我长的这么一般，也没什么特长，拖着个病殃殃的身体，也没资格说梦想这种东西，还有还有，我的缺点太多了说都说不完。”

“……你明白了吧，真实的我就是这么差劲的人。”

“约会里的形象不过是我给自己编的一个美梦而已。”

“现在梦醒了，我又变回了那个一无是处的自己。”

“所以说，不用再管我了，不要喜欢我，我配不上任何人的喜欢。”

“真正接触我你会发现，我根本不值得被你喜欢。”

“不用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没有意义。”

“工作，学习，生活，哪怕只是去玩也可以，你有这么多事可做，唯独不需要浪费在我这里，我不配啊……”

季润禾就这么自暴自弃地说着，要把自己贬成了一个世间所有肮脏，污秽不堪之物的集合。

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吗，自己已经可怜，自卑到这个地步了吗？

恐怕是的。季润禾就是这样的人。对杜遥夜卸下了伪装后，真正的自己浮出水面，原来是那样的平平无奇。

这样杜遥夜总该认清现实了吧，快别管我了，快离开吧。

让我一个人去死好了，我就该去死的。

可杜遥夜抚摸着他的脸，笑了。

“笨蛋润禾，大笨蛋。”

“我再傻，也该多少该看出来啦。”

“你这么纯情，肯定是第一次约会吧？”

“毕竟……一开始连间接接吻都不好意思，后面不也是要靠我主动吗？”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是第一次，你不也很努力去做，努力不留下遗憾了吗？”

“说实话，能让我看到真实的你，比看到强装出来的你更高兴啊。”

“就算你这么说自己，我也比谁都清楚哦。”

“不是因为你有钱，知道的多，很会撩，所以我喜欢。”

“正是因为我喜欢润禾你，所以你对我展现出的一切我才这么着迷啊。你的温柔体贴，虽然笨拙但又努力掩饰，我都看在眼里。”

“你对我的认可，你对约会倾注的感情，绝对不是虚假的，你说过的，我一直记着。所以我才这么喜欢你。”

“因为喜欢，所以我能包容你的一切缺点，就算一直不肯向我展露，我也绝对不讨厌。”

“说什么喜欢……太突然了吧，我们才认识多久，在一起也才待了两天，你了解我什么……我又知道你什么呢……”

“所以我会听你慢慢给我讲的，你的优点，你的缺点，你的过去，有关你的一切，我会全部接受。”

“我也会把关于我的故事全都讲给你听，好吗？”

杜遥夜说着，慢慢凑上前来，四目相视。

“所以，我想问，润禾，你喜欢我吗？”

“我喜不喜欢什么的，没有意义吧。”

“反正要不了多久，我就要走了，我的梦想，我的心意，曾经怀有的情感，全都会消失啊，什么都不会剩下。”

“与其带着遗憾死掉，不如一开始就不抱有什么期望，对别人，对我自己都好。”

季润禾就是这种就算要自杀，也要选择上吊而不是跳楼的人。因为跳楼动静太大了，会吓坏别人的。

上吊就很安静了，不会弄出什么声响，你的脖子要被绳子勒断气了，邻居还在打鼾，做着美梦，浑然不觉。

当然如果是在荒郊野外是最好了，连收尸都省了。

这也正是最让他矛盾的地方，他想在死前满足自己卑微的愿望，选择和杜遥夜约会，然后各自相忘江湖，可明明事情已经结束，对方却还在纠缠。

别管我啊，就这样让我一个人待着啊。

让我一个人去死啊。

我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才不是什么遗憾!润禾，你不用考虑这么多啊。”杜遥夜紧紧抓住季润禾的手不松开。“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还在替别人找想，真的是……”

杜遥夜知道，这是独属于季润禾的温柔。

“别管这么多了，最后的时间就要让好好让自己开心啊，每天都要过得幸福，不是吗？”

“如果你找不到办法度过幸福的时光，那我就陪你一起找吧，我们一定能找到的。”

“就像我们约会时那样。”

“跟我走吧，润禾，到我的身边来。”

“我们一起创造出最难忘的回忆。让你在回想起来时可以发自内心笑出来的回忆。”

“答复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应，感情可以培养，我会努力让你慢慢接纳我……润禾，我请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我想让你爱上我，感受到喜欢的人住在心里那种满溢着的幸福……让你在最后能够笑着离开这个世界。”

“好吗？”

“我也能……拥有幸福吗？”

“我也能拥有爱吗？我配得上吗？”

“你也是人，会哭会笑，也会感到孤单，寂寞了会难过，没有人能剥夺你爱别人和被别人爱的权利。”

季润禾终于被说服了。

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到了。

他一直都在想怎么做才能不打扰到别人，可他自己也是人。

他也想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啊。

他也想有一个能够长相厮守，白头偕老的爱人，能够陪他走过春夏秋冬，看日出日落，潮涌潮枯，最后在子孙的环绕下，没有遗憾地离去啊。

如果不是杜遥夜，季润禾都忘了，原来自己是可以自私一点的。

贪心一些也没关系吧。

“也是啊……”季润禾叹了口气。笑着说“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反正我都这样了，趁我还能派上点用场，随便你想让我做什么，都由着你吧。”

“我会努力喜欢上你的……倒也没这么差，我本来就不讨厌你。”

“之后的时间，就拜托你啦，杜遥夜。多有麻烦。”

“嗯嗯!太好了……太好了……”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杜遥夜如释重负，眼眶红润，几乎要哭出来。

“那就让这段感情，和这个关系重新开始吧。”忍住落泪的冲动，杜遥夜强撑着展露出笑意。

“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一定会!”杜遥夜郑重做出承诺。

“那我也会配合你的……哎呀呀，怎么和以前反过来啦。”季润禾忍不住吐槽道。

曾经是季润禾在约会时大施拳脚，一条龙服务俘获杜遥夜的芳心，虽然本人没这个意思。

而现在攻守之势异也。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或许……这样子还不算坏。季润禾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