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如果有一处海边

说来也奇怪，最近我突然感觉身体好了很多，这几天以来缠绕在我身上的匮乏和不适感也消失了，身体仿佛是卸下了一堆长久以来积压的重担，感到一阵轻快，让人心情舒畅。

“难得身体这么好，我们去约会吧。”我说。

我想去履行我们当时未尽的约定，那场意外终止的约会。

“身体真的没关系吗？别强撑啊，我会担心的。”杜遥夜关切的询问。

“没事，感觉今天身体好的不得了，机会难得啊。”我舒展身体，并没有觉得什么不适。

“好吧，你都这么说了……不过别勉强啊，哪里不合适要立刻说出来，不要有一点拖延。”杜遥夜双手叉腰，再三告诫。

“好好，没问题。都听你的。”我笑着说。婚后强势妻子的属性已经彻底觉醒了吗。

准备好后，我拉着杜遥夜的小手，我们一起走出家门。

“能把我们之前的约会续上，我好开心呀。”杜遥夜看起来格外期待。“那么，今天的计划是什么？”

“嗯……我想先把我们一开始约会去过的地方再观光一遍，可以吗？”

“哦哦!我知道!这个就叫圣地巡礼对吧？”杜遥夜激动地说。“时隔这么久再重温一遍感觉会很有意思!”

“那就走吧，咱们先去公园。”

那个梦开始的地方。

不一会儿，我们到了那座长椅前停下来。

“这里就是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吧。”我指着长椅说。“那时候你穿着水手服，像是高中生，正坐在那里玩手机。”

“还是你要求我穿的哦。”

“因为很可爱嘛，事实上就是和你很搭。我看到后可是超心动的。”

“是嘛，你那时候看起来还有点呆呢。”杜遥夜轻笑，“我可是注意到了，你明明看到我了，又不敢认出我，于是拿着手机反复确认，看着有点好玩。”

“呜哇，这也让你看到了……”原来还没出场我就这么丢人了，颜面何存。

“当时还以为你是个青涩小处男，结果开始约会后发现意外地生猛呢。一套套话术把我哄得一愣一愣的。心里想着这不是挺会的嘛。”

“哈哈，效果还不错吧，毕竟备了这么久的功课，当然是能用多少用多少。”

“哼，也就哄哄我这种没约过会的小女生啦。”

我和杜遥夜边说边走，回忆起从前的感觉，交换彼此在当时的想法，感慨良多。

走近那家咖啡厅，杜遥夜说：“这里我是真的喜欢，里面的美食真的尝过一次就彻底忘不掉啦。”

“那当然，这么高档的地方。”

虽然价格也很高档。

“约会选这种地方吃饭，润禾你很有眼光嘛。”看到咖啡厅杜遥夜就两眼放光。

“现在的人约会好像都这样，我顶多算是跟风啦……就结果来说我还挺满意的。”

“那绝对是我人生中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啧啧啧，那味道……”现在回想起来杜遥夜还是忍不住流口水。

“看出来了，当时你吃得这么干净，我以为你还能再吃一顿，给我钱包吓得不轻。”

“我看起来有这么能吃嘛”杜遥夜掐了下我的腰，没好气地抱怨。

“那现在还要再吃一次吗？”我提议。

“哎？算了吧，好贵的。”

“我这里还有闲钱，满足女友小小的愿望还是没问题的。”我自信地说。

但是杜遥夜还是摇摇头。“算了吧，现在情况不一样啦，可不能胡乱挥霍了，我得做好理财才行。”

“哦，好吧……”看杜遥夜这么坚持，我只好作罢。

真是贤妻啊。

“不过我想吃润禾给我做的鲔鱼鳄梨饭。”

听到这话我脸一黑，“饶了我吧，这种奢侈品我哪做过啊。”

“不会呀，你厨艺这么好，想学不还是分分钟的事。”

“如果我能轻易做到那种水平，那里的厨师早就失业了。”

“差一点也没关系，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

“哈哈，别捧杀我啦，真的是……”

我们继续走，到了水族馆门前。

“这里就不用我多说了吧，约会圣地，肯定是要来的。”我说。

“嗯，确实很美呢，好多漂亮的鱼，你还一直讲个不停，我听不懂但感觉好厉害。”

“而且还有水母，记得吗？”杜遥夜问。

“水母啊，你当时还看着水母问了我一个问题呢。”

“我也可以像水母一样闪闪发光吗？”彼时的杜遥夜抬头问我。

“是呀，那时是我第一次对你动心，因为第一次被恋人夸了好激动的，虽然不是真的恋人，但我还是很开心。”

“而且我还被你抱了，你当时心跳的好快。”

“你的也不慢。”

“哈哈，人家第一次约会嘛，就被迷成这样，谁能不心动呢？”

“然后逛完我们就在这里分别了吧？”杜遥夜指了指一处空地。

“是啊，而且你还满脑子想着怎么开房呢。”

“那是搞错了，我会错意了啦!谁知道你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听到我的挖苦她有点急了。

“我当时还想这个人是不是因为那方面不行啊”杜遥夜小声作出反击。

“哈!？你当时居然这么瞧不起我!”身为男人的地方被否定了让我大感不满。

“噗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啦开玩笑，我怎么会这么想呢？你对我这么好，我喜欢都来不及呢。”

“所以第一天就对你的好感拉满啦，超级期待接下来的约会呢。”

原来在第一天我就把杜遥夜拿下得差不多了，内心不禁骄傲起来。

“下一处就是游乐场了吧？”

我点点头。

那是我们当时的最后一站，也是共同创造了最多的回忆的地方。

“到了那里还是进去看看吧。”我说。

“赞成!当时忙着玩没拍照，这次我可要拍个够!”

和杜遥夜携手故地重游，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滑滑梯，摇摆船，激流勇进，迷宫，密室……

游乐园里的欢声笑语仿佛就在昨天。那时候我们把几乎每个项目都体验了个遍，玩的不亦乐乎，累了就去室内点两杯奶茶，吹着空调，透过窗户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好不惬意。

“啊，旋转咖啡杯。”杜遥夜指着远处说道。

“哦，那个东西啊……当时我坐到了一半就下来了。”

“因为晕对吧？”

“是啊。”那时候我的身体就不太好了。

“不过……我还是想试一试，感觉今天状态特别棒。”

“没问题吧？”杜遥夜还是担心。

“试试嘛，不合适再下来好啦，当时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转圈，其实我一直耿耿于怀。”

“你呀……好吧。”

之后我们站到咖啡杯里，随着机器缓缓启动，杜遥夜按住了我的手，场地慢慢旋转起来。

杜遥夜并没有什么问题，她一直在观察着季润禾的情况。

这种时候可不能马虎，她有照顾好季润禾的责任，生怕他出一点事。

令人庆幸的是，从始至终，季润禾都没表现出什么异常，体验完之后就安稳走下去了。

“恭喜呀，润禾!原来你的身体变得这么健康了，我都没想到呢。”杜遥夜那时候可是亲眼看见季润禾脸色铁青地从咖啡杯里走了下来，连一秒都不愿意多待。

他的身体已经这么好了吗？甚至比一开始约会时都要有活力了。

难不成是上天眷顾，苍天有眼，奇迹降临在他的身上，让润禾重新焕发生机，恢复了健康？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顺理成章再去医院看一看，说不定就好转了，然后他的病就有治好的希望了。杜遥夜内心不禁窃喜。

“哈哈，我也没想到，这样心里挂念的事又少了一个。走吧，咱们接着逛。”我说。

路过鬼屋，从大喇叭里传出凄厉的女鬼尖叫真是游客不得不品的一环。

“我当时是真的被吓到啦，这么刺激的地方可不想再去第二遍了。”看着漆黑的鬼屋杜遥夜还是有些后怕。

“你最后不是很勇敢地拉着我跑到出口了吗？我以为你已经克服了。”

“可我跑完腿都还在打颤，饶了我吧。”

也是，这种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变的。

接下来去了手办屋和纪念品店，杜遥夜什么都没挑，只是到处看看。

“纪念品就是要少一点才显得珍贵嘛。”杜遥夜从包里拿出护身符说道。

“这两块令牌，你一直都带着啊。”

“平时放在家里，只要和你一起出去就带在身上。”杜遥夜抚摸着她的那块『转祸为福』说：“感觉带着就会有好运发生，毕竟上面都这么写着了。”

“话说，你会选那块『灾病退散』并不是乱拿的吧？”

“是啊。那时的我内心还是期望能好起来的。”

“不过只是单纯的希望而已，这也只是个护身符啦，我也没想太多。”我笑了笑。

“可这对我来说可不仅仅是两块牌子。”杜遥夜拿出来放在一起，双手合在一起握住。

“与我来讲，它们也是……定情信物一样的东西。”杜遥夜想了一会儿说。

“因为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我当然要好好珍惜。”

“这样啊……”看着杜遥夜对它们视若珍宝，季润禾后悔当时在医院里随便就交付这个东西了。

怪不得她反应这么强烈。因为自己把给他定情信物还回去了呀，他没那个意思自然没有想到这方面。

后来同居后，这护身符也未曾好好保管，还是杜遥夜把他们放在一起，从未离开左右。

她真傻，明明有太多可以成为定情信物的东西，手镯，项链，戒指，哪个不比它值钱，哪个不比这黄褐色的木牌好看，她却偏偏选了这个。

她真傻，但又傻得可爱。

“走吧，还有最后一个地方。”我说。

“啊，那里啊……”

坐在摩天轮上，我们缓缓升空，地面的景色离我们越来越远，外界嘈杂声音也渐渐变小直至无影无踪，世界只剩下了彼此。

那时的我只顾着看外面，殊不知美景其实就在眼前。

“那时候，你对我说了很多话。”我说。

“嗯……可是你都没回应我。是没听出来吗？”

“怎么会，我可不傻啊。稍微拐着弯的话我还是听得明白的。”

“你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可我怎么敢接受呢？”我无奈笑了笑。

“察觉到你动了真心之后，说实话我很愧疚。我没打算要和你纠缠不清。”

“我不敢。我不敢和你继续发展关系。”

因为我不想让杜遥夜为我难过。

“可我们最后还是走到一起了。”杜遥夜小鸟依人缠住我的臂膀，靠着我的肩。

“嗯，这都多亏了你。”我说。

谢谢你，遥夜。

钢铁巨兽缓慢地走了一圈后落下，我们出仓回到地面，此时才两点多，离下午还有一段时间。

一路上，我们边走边聊，还拍了不少照片，把温暖的旅途永远铭刻，相信很快就会被打印在相簿，那天心血来潮，就可以翻开相册，再次感受当时的美好。

“润禾，第三天如果一切正常，我们本来该去哪的？”

“本来啊，我们是要去海边。走吧，现在就去。”

“哦哦，大海!”没看过海的杜遥夜对海边充满了神往。

“那里人多吗？”

“应该还好，现在不是假期，也不是旅游季。”

“大海美吗？”

“你去看看就知道啦。”我打了车，带着她在路边等待。

“还要好一会才到，给我讲讲嘛。”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作为坚定的不剧透主义者，我的嘴巴可是很严实的，为了保证杜遥夜拥有最佳的体验。

“不过我可以说，你一定会喜欢那里，谁不喜欢浪漫呢？”

“别只说这些卖关子的话呀!急死我了。”杜遥夜气鼓鼓地嘟起嘴，一个劲地跺脚。

“安心等着吧。”我莞尔一笑。

网约车快速行驶，一路上杜遥夜晃着小腿，趴在窗子上东瞧瞧西看看，就是闲不住。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路边的景色逐渐开阔起来。

下车后步行一段路程，从公园越过弯弯曲曲的树林，走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大海的气息扑面而来。

“哇——”杜遥夜忍不住发出惊叹。

这就是海边啊。

不远万里的信风越过大海深处，带来阵阵清凉还有甘甜的味道，搅动树叶沙沙作响。

不远处，金黄色的壁滩散落着稀疏的人群，跃动的排球，凸起的沙堡，孩童的嬉闹，为这片海滩赋予生机活力。

冰淇淋店，奶茶店和烧烤摊从来不缺少光顾的客人，为每位嘴馋的游客奉上精品美食和一段惬意的度假时光。

“四处逛逛吧，想去哪，想玩什么都由你来决定。”季润禾说。

“好耶!”杜遥夜迈着轻快的步伐，拉着季润禾向海边奔去。

他们一齐蹲下来，比试谁找到的贝壳最大，结果是平局，除了散落的石子，谁都没发现哪里还有贝壳。

他们点了一杯奶茶和两根吸管，在公共场合做了一次甜蜜的小情侣，感受旁人羡艳的目光。

他们还在海边嬉戏，半路还冲出一只毛茸茸的大狗，围着他们转圈，叼着的一块橡胶弹球放到面前，热情地哈气。季润禾把球远远地往狗主人那边一扔，它就甩动毛茸茸身体飞奔过去捡球去，有趣极了。

不知不觉就到下午了，他俩玩累了就面朝大海，坐在沙滩上休息，仰望那变换形状的流云。

夕阳渐沉，正要落入远方的地平线之中，仿佛要被那一望无尽的蓝所吞没。

残霞把海面染成波光粼粼的火红，如同炽热的火球在遥远的彼岸渐渐融化消弭，洒落出一地的光辉。

仿佛置身于梦境一般。

杜遥夜呆住了。

“索性就这样被你牵着，去往天涯海角好了。”

握着季润禾的手，不禁如此想象。

“美吗？”季润禾问。“我没说错吧？你一定会喜欢的。”

“这么好看，谁看了不迷糊呀。”杜遥夜说，“我恐怕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喜欢就好。”季润禾满意地点点头。

杜遥夜说：“才四月份就已经美不胜收了，如果到了夏天这里就更棒了吧？”

“啊？夏天……”

“你想想啊，天气这么热，白天大家就支起遮阳伞，喝着冰镇饮料吹吹海风，还可以去海边玩水，到了黄昏就拿着呲花一起点火，晚上就吃着烧烤看天上放烟花。”

“嗯……”

“等烟花在天上炸开的时候，我们就接吻之类的。呀，想想就幸福呢。”

“是吗……”季润禾缓缓应和。

“真好啊，到那个时候……”

可是听着听着，他却把头慢慢低了下来。

“润禾？怎么啦？”杜遥夜见他没什么兴致，“身体不舒服吗？”

“哦，没事，没事。”季润禾立马回应。

杜遥夜觉得他明显是在强撑。

“润禾……有心事就说出来，没事的。”杜遥夜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

“真的没什么，别在意，你说你的就好了。”

“讲到哪儿了？夏天对吧，我也很喜欢夏天，到时候这里一定很热闹。”季润禾挤出一个笑容，有些生硬地接下她的话茬。

可越是这样，杜遥夜就越担心。

“润禾……”杜遥夜凑过来，拿起季润禾的手放在腿上，“不好受就说出来吧，有我在呢。”

“……”

“这里没人。”杜遥夜轻声说道。

季润禾一愣，眼神变幻不定，纠结了一会后，神情终于涌现出一股悲伤。

他抱住杜遥夜，将头深深埋在她的肩上，身体在不住地颤抖。

季润禾用尽全力让自己不那么哽咽，可声音还是有些走形。他用低沉得有些微弱的声音说道：

“我不想死……”

两颗晶莹的泪珠从脸上缓缓滑落。

“润禾……”一听这话杜遥夜的眼泪也立马断了线，难过地哭泣。

季润禾哭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明明努力不去想将来的事……可我还是忍不住……一想到我要在夏天来之前死去……我就……”

“我舍不得你啊……遥夜……”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的……对不起……”

杜遥夜不停地道歉。所有悔恨和悲伤在此刻全部爆发，涛涛的洪流宣泄而出，杜遥夜呜呜的抽泣，她已经泪眼模糊，可还是努力辨认着眼前的爱人，为他擦拭身上的眼泪。

果然还是不行吗……

什么身体健康，什么奇迹，全都是骗人的。不过是死前的回光返照而已。

润禾到最后还是要离开我啊。

我不要，我不要他死……

求你了，谁都好，谁来救救他……

救救润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