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三皇子
深夜,徐念乔实在是睡不着,倒是想起了她小时候的事。
她回宫后,燕王就随意给她安排了一个宫殿住下。
燕王似乎很厌恶她的生母,听静月姑姑说,燕王下了令,严禁宫中人提及清箫这个名字,这份厌恶也顺延到了徐念乔身上。
她至今都记得,燕王指给她的那所宫殿荒凉偏远,好几个角落都结了蜘蛛丝,就算是跟如今这个宫殿比起来,那所宫殿还是更显荒凉。
回宫后的第三年,她开始束胸。
其实那会儿她也没开始发育,但静月姑姑觉着这件事要越早开始越好。
虽然难受,但她也不得不做。
那一年之前她还是活泼的,但自从宫中有些人说她长得像女娃娃开始,她就被静月姑姑要求少出门,日日闷在那个阴冷潮湿的宫殿里,她也愈发沉默寡言。
回宫后的第五年,她住的宫殿起了场大火,将那个阴湿的宫殿烧了个干干净净,她以为她终于能见到“太阳”了。
那天,她差点就丧生火海,是静月姑姑用自己护住了她,为此废了一只手臂。
这场火来得突然,静月姑姑和徐念乔都心存疑虑,可燕王却从未让人彻查,只将徐念乔叫到身旁安慰了几句,又随意拨了个偏远的宫殿给她。
那时她才意识到,她可能天生就是要蜷在阴沟里的。
从那天开始,徐念乔就看清了她这位父亲的真面目。
回宫后的第十年,她开始筹划自己的未来。
那一年里,燕齐两国开始了无休止的纷争,边境的流民大量涌入京都,一时间人心惶惶,她虽困于宫墙之内,但也心系百姓。
燕王徐远从未关心过民众,照样大肆征兵,拼命搜刮民脂民膏,其中却只有一小点到了前线。
一年下来,百姓们都处于水生火热之中,他们开始与帝王离心,燕国好几处地方开始发生大大小小的起义。
一场又一场的动乱让徐远也有些力不从心,在战场上还折了两位在前线锻炼的皇子。
不堪重负的徐远决定弃城逃亡,随后徐远就开始渡江南下,一点都没顾及京都里可怜的百姓。
徐念乔彻彻底底对她父亲失望了。
从那一年开始,她就开始想要夺取那皇位,成为天下共主,护百姓安宁。
在徐念乔入质前一个月,有人查到了她母亲死亡的真相——当年的刺客是燕王派去的。
种种缘由交织在一起,徐念乔对徐远的恨意愈发深重,对夺取皇位的计划也逐渐完善
她盘算了好几日,总觉着入质可能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所以她把静月姑姑留在了燕国,只待时机成熟。
徐念乔正想着,天边却已有些许霞光。
作为质子,她与齐国另几位皇子是要一起去读书的。
她的宫殿偏远,再加上她不怎么认识路,在路上耽误了不少时候,到重华宫时夫子已经开始讲课。
夫子见徐念乔冒冒失失闯入殿内,还扰了他讲课,面露不悦,出言讥讽:“燕国五皇子好大的架子啊,怎么不等各位皇子下学后再来呢。”
徐念乔连忙作揖:“学生不怎么认识宫中路,这才来迟了,还请夫子原谅。”
夫子根本不想把这位燕国质子放在眼里,冷笑了一声:“少找借口,你今日下学后一人留下来。”
徐念乔不想把事情闹大,就径直坐到了最角落的空位置上。
夫子讲的东西还算有用,比起燕国那个迂腐的夫子,徐念乔在这儿学到的东西的确更多。
不过她还是逃不过留堂,夫子倒也不敢怎么重罚她,毕竟这也是位皇子,就狠狠警告了几句,让她回去将今天讲的那一页书抄上二十遍。
徐念乔没带什么侍从来齐国,齐王也还没给她安排侍从,她也不甚需要——若有侍从硬要近身伺候,她女儿身的秘密恐怕就要瞒不住了。
从重华宫出来,三皇子沈晨堵住了徐念乔的去路。
“喂,你就是那没用的燕王的儿子?”沈晨语气很冲,明摆着就是来找徐念乔的麻烦的。
沈晨长得人高马大,还有些用不完的牛劲,若徐念乔跟他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徐念乔。
「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见过三皇子,在下燕国五皇子徐念乔。”徐念乔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徐念乔。念乔,这个名字怎么那么像个娘们儿啊,哈哈哈哈。”沈晨语气不善,他身后的侍从也附和着他,一同哈哈大笑。
徐念乔虽本就是个女子,但这样的羞辱却也让她有些恼怒,以她如今的身份,她也应该恼怒。
不过她不想多呆,刚准备向沈晨行礼道别,沈晨先一步掐住了她的脸。
“长得就是个软弱可欺的样子,不愧是缩头乌龟徐远的儿子,哈哈哈哈。”
沈晨还不愿放过她,掐她脸的手也愈发使劲。
“三皇子在那边做些什么!”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出现在了徐念乔身后。
“姑姑,这个从燕国来的质子冒犯侄儿,侄儿正在教训他呢。”
沈霓在齐王那儿的话语权极高,这件事若是被她告到齐王那里去,沈晨少不得一顿骂,因此他一见着沈霓,就立马收了手。
沈霓一向清楚她这个侄儿是个什么货色,欺软怕硬,在宫中横行霸道,她十分不喜。
沈霓正恼怒着,又一眼瞥见了徐念乔脸上的指甲印,已经嵌入皮肤里,出了些血,但徐念乔丝毫没有被欺凌过后楚楚可怜的神情,反而有些孤傲的风骨。
沈霓来不及对徐念乔动心,先是狠狠剜了沈晨一眼,扶起徐念乔就往自己的宫殿走去。
“长公主快松手吧,这于礼不合。”
沈霓刚被气得有些头脑发胀,也没想到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直接挽着徐念乔的手臂就走了,徐念乔这么一提醒之后才松了手。
“多谢长公主帮在下解困。”
“不谢,还请质子去本宫殿内喝盏茶。”
徐念乔刚想拒绝,却被沈霓一句话堵了回去。
“别再想着拒绝本宫了,跟着本宫走吧,就当是你的谢礼啦。”
沈霓说这句话时一切恼怒都已褪去,语气欢脱得像个小孩子。
沈霓刚刚帮了徐念乔,她也不好拒绝,只好跟着沈霓走。
沈霓的宫殿与徐念乔住的宫殿大相径庭,沈霓整个宫殿都重新整修过,跟燕王的宫殿都已不相上下了。
这难道就是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感觉吗。
像徐念乔这种从小就在阴沟里苟且偷生的人,是从未体会过的。
看见沈霓,徐念乔倒是生出几分羡慕,如今她背负着血海深仇,注定是体会不到如沈霓一般的日子。
“这茶是我们北方特产的长青茶,不知质子殿下是否喝得惯。”
别说北方特产的茶了,就是燕国境内盛产的那些名茶,徐念乔都没喝过几次,平时喝的就是些普通的绿茶。
长青茶茶香四溢,徐念乔抿了一小口,虽不比她在燕王殿里喝过的碧螺春,但也比她平日里喝的那些绿茶好上一些。
“质子脸上流了血,我这儿有个药膏十分好用,不会留疤的,质子拿去用用吧。”
“谢过长公主,只是在下还要完成夫子留的抄写,不宜久留,长公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徐念乔放了茶杯,从沈霓身旁的侍女手里接过药膏,行了个礼后就出了沈霓的宫殿。
殿内
“长公主明明有更好的茶招待质子殿下,为何选了咱宫里最普通的长青茶啊。”
沈霓的侍女鸣玉等徐念乔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才问到。
“傻丫头,咱殿内那些名贵的茶是怎么来的,你我最是清楚了,那都是前线的军队从燕国掠夺而来,怎么好将这些代表燕国耻辱的战利品让质子品鉴。”
“长公主思虑周全,真让奴婢钦佩。”鸣玉忙恭维沈霓。
徐念乔刚进自己住的宫殿内,一个小太监就迎了上来。
“质子殿下,奴才是齐王拨来伺候您的,往后奴才就跟着您了。”
徐念乔正愁这几天找不到宫中的路,有个人跟着也是个好事。
不过,这个小太监很有可能是齐王派来的眼线。
“知道了,往后我也不需要你近身伺候,平时带带路就好了。”
“殿下莫急,先看看这样东西。”小太监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递来一物。
是枚簪子,这枚簪子的样式是静月姑姑独有的。
静月姑姑在给徐念乔的信里说她在齐国宫里已经安排了人,那人手里的簪子里藏着可以让她自保的小刀。
徐念乔熟练地扭动了簪子的机关,将里面藏匿的小刀抽了出来。
这才相信眼前小太监是自己人。
“公公如何称呼。”
“奴才姓孙,无名。奴才是知道殿下您的生母,当年奴才的家人受过她的恩惠,奴才几日前收到了一封密信,信上说要奴才看在您母亲的面子上在齐国皇宫里多帮您。”
“孙公公,我娘是齐国人?”
“奴才不敢欺瞒殿下,殿下的生母清箫当年可以算是齐国第一美人了,其他的奴才就不敢说了,要是说出去怕是会招来杀身之祸。”
“招来杀身之祸”,这句话惹得徐念乔沉思良久。
「我娘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才能让齐国皇宫里的人都不敢提起她」
这个谜团估计要她自己在这皇宫中寻找了,徐念乔估摸着她的生母许是和齐王沈煜有些关系的。
如今想来想去,又没有线索,都只是徒劳。
还是先完成夫子布置的罚抄更实在。
二十遍罚抄对徐念乔是算不了什么的。
她往日里背不下书的时候,也老是抄写增强记忆。
当时,她以为自己拼命学习,她那个薄情寡义的父王就会注意到她。
不过就算她再怎么优于她的几位皇兄,她在宫中照样是个透明人,不受任何人重视。
透明一点也好,这样下来,她做的有些事便就不会被他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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