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莲花浪托作慈航

苦海的波涛绵延数起伏，没有谁能推测出到达尽头的海岸需要多久。

骨龙黑袍下的是布满漆黑鳞甲的龙爪，而一坛被红布紧塞密封的烈酒，被他五根爪趾牢牢掐握在掌中。他并没有因为薛皓的不羁言语，而让怒火涌上眉梢，这坛酒足以让他宽恕容忍这帮后生。

“将汝心中的邪念涤荡干净，否则没有什么能载得动汝等安然度过苦海——”骨龙静悄悄放下心中的负担，他瞭望遥不可及的海的尽头，再次化身为神龙，龙须朝前方试探便缩卷了楚天阔的腰身，提拽到半空中，它对着下方挑衅他的目光也不懊恼。

“您确定要驮载我这个满怀杀戮之心的魔？我并非是佛家所说大慈大悲之人，恐怕不配得到您的帮扶——”薛皓言语戏弄调侃着面前的骨龙，他丝毫不在意惹怒这样的神兽，会有何种下场……

“阁下，您理知我所担忧，如若您搭载我等飞跃数千万里之后，毕竟这苦海是由人心境所映射，说不定漫漫长路，您心神俱疲说不定这海中的难渡鱼，死而复生后又有一顿饱饭……”经历一番诸事的薛皓本能不轻信任何友善的举动，他紧紧抱着怀中因为疼痛不断蜷缩一起，身躯开始显露撕裂树皮纹路的樱孩儿，还是坚定向前走了几步……

“娘亲，盼儿不想离开你去找族群，不找好不好，你和爹都不走一直陪我好不好？”

为了樱孩儿，就赌这一把。为了能让她生，再没把握的事也得奋力一搏。

当另一条龙须席卷他腰部时，薛皓捧高樱孩儿没有反抗，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样的龙兽怎会让他们攀登到鳞甲附着的龙脊上？

骨龙盘旋着身躯逐渐离地，穿梭苦海上方的云层之中，血红的云不断聚集盘踞在薛皓的心头，他回首便看到楚天阔正在施展术法将他庇护其中，而他则独自被血雨腥风打湿留下通体的恶臭……

他躲着薛皓的目光，不想去面对薛皓打量着他讥讽的言语。

薛皓静静默不作声瞥视了他一眼，他判断如今的高度距离苦海恐怕数千丈高，可是他早已感觉到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当头顶上的血雨短暂停歇，薛皓仰头看向龙首翻动着，比人界灯笼还有硕大的眼珠，包含着枯败亘古沧桑，以及一丝期待与信任……

信任？他何德何能配得到一头应龙的信任……

“你到底要挟持我等去往何处!你可知玩弄我的下场，纵然你是应龙也得脱层鳞……”当某种必然的想法占据脑海，薛皓瞬间意识到什么不好的事，他随即开口怒吼道，当黑雾朝他手掌处汇聚，以掌为刀向世间最坚硬的事物——龙的鳞甲处砍去!

骨龙咆哮加速飞驰穿梭云层之间，在至上而下的雷电波涛中不断朝前方赴去，苍老的龙吟声响彻天地，而苦海的中央水位不断升高，似乎有什么东西企图挣脱而出，当平台缓缓升起，那是一个烙刻莲花的祭坛，这是这个祭坛和人们熟知的不同……

以其说是祭坛不如说是放大的莲花河灯，或是将一个巨石雕刻成一个莲花外形封闭的墓冢，总之海面是如何惊涛骇浪，它依旧平稳得没有被海水所颠覆。

它一直被一道金色的结界所庇护着，而龙吟所构的声波撞击着那抹石莲墓冢，渐渐的一缕缕金光以风暴里的石莲为中心不断扩散溶于海中，而在薛皓眼中漆黑的苦海也浅淡了颜色，变成了让人惊现的碧蓝……

而骨龙望着那个稳稳荡在海面的墓冢，倾尽全力冲撞而去，撼天动地的声响过后，石莲完好无损，而这世间唯一的应龙，余下的龙角开始皲裂了三道裂痕……

“这石莲中可有什么必须要得的东西吗？”楚天阔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身下数丈的莲花墓冢，他自认为阅书百万卷，可他却无法推断出这究竟是何种神迹……

“汝等所求便是医治怀抱中的血樱树妖，吾的一片鳞甲磨成粉状，混着苦海的水吞食便可痊愈……”骨龙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再次幻化成人身龙尾利爪的男子，不同海岸旁的现身的模样，他身披靛青色修身长衫，悬浮于空中，不断延伸的龙爪，爪趾勾扯着薛皓与楚天阔的衣襟，将他们丢扔到莲花石台上……

楚天阔缓缓调整姿势用身躯隔绝了石面，将半空的薛皓揽入怀中，他仰躺着看到摔在他怀抱的薛皓，心中升起几丝满足。

“你所等待的回心转意，不过是痴心妄想……”薛皓面色越发冷漠，他越发厌恶与这个鬼修有肢体接触。他压抑心中的愤恨，徒手便掰折楚天阔的手掌，直到扭断他几根手指，他也丝毫没有消气……

有些事不是宽恕遗忘便可烟消云散的。薛家人的死以及他的死，就算都可释怀，他也不会信那些为了求生跪地起伏的忏悔，当然也没人肯忏悔给他看，该恨的人都被他折磨致死。

罢了，目前不是计较前尘旧事的时候。

“阁下，这莲花石墓是怎么一回事？”薛皓步步走入视野非常的石台，这里似乎被什么法器庇护得非常好，石阶非常光滑平整延伸到，几百米外雕刻的莲房。

“这里是吾故人的墓穴，汝等便是前去破解迷阵，将吾的龙角拿出来……这个莲花石台共有九层九室，纵横细数石莲共约九百米，如今该是时机去见见他了，这墓非吾所造，这上面有天罡法则烙印，想要去见他我已耗费数千年的光阴……”骨龙并没有细说什么，他目睹着楚天阔伸出手臂摸索四周前进，他看着不受他摆布待在原地的薛皓，神情哀悼的沉思不在言语。

薛皓走到一根石柱旁，上面有用刀锋竖立刻印的一行字——莲花浪托作慈航。

这是刻在石柱上一副上联，而下联是让来访者所想出来吗？

薛皓回眸便看到面对这几个字，沉默寡言的骨龙，莫不是这上联竟难为了他数千年？

“这莫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以阁下的聪慧何尝不知晓，却要后生细细揣摩？”薛皓言语轻蔑语气悠闲诉说道。

“苦海无涯欲渡船。”薛皓缓缓走近骨龙，继而开口道，语气透出一丝感怀“，用你的龙血将那个石柱把这下联写上，不是还念叨和故人喝酒叙旧？”

骨龙大步上前将爪趾深深刺入鳞甲中，混杂金色的龙血一下下往那根石柱上勾勒涂抹，他没有言语。

是的，他今日来是找此生的羁绊喝坛酒……这是他最后一次来找慈航喝坛酒了，此去人界生死未卜，为了千年前承诺的那番话，他也不能让这九渊的地狱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