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真假樱孩儿

黏腻的墨水从楚天阔的肉身上褪去，再次凝集在一起，竖立成一面手感如墨玉的墙。

“皓……我真的不配得到你的原谅吗？”楚天阔睁开迷茫的双眼，脑海中浮现却是薛皓徒手将他按进墙面，那诀别的身影……他的手颤抖抚上自己的脸庞，隐忍许久滚落几滴泪，低沉的笑声突兀般回荡，楚天阔坐起身，入目眼帘是格外封闭的墓室，四周都是能转瞬化为墨水的墙体。

离他几步远外有个石桌，上面摆放着菱形黄铜烛台，那个石桌深深的凹陷部分，中间的孔洞咕咚咚涌出醇香可口的酒液，而酒液上却悬浮着朵朵铜制的金莲。

从孔洞涌出的酒液溅起几滴落入其中，都是截然不同的声调，不知何处而来，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这世间何为黑，又何为白，混沌始于黑，盘古开天将光引渡，而血躯赋予人界山川，所以白理应是光所抵达之地……”

“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心中是如此白的人，一个心中是那般黑的人……”酒液中的金莲骤然旋转飘起幻化为一个孩童，这个幼童外貌与慈航真人年幼时一模一样，格外清秀的外表，凤眸依旧闪烁着信仰之光。

“那个人，几百年都难得的天灵根，居然就这样前路尽毁，败给心中复仇的邪念——”幼童头顶着金莲花，穿着红色绣莲的锦缎肚兜，自顾自地说认知到的事。

“你——未经历过他的苦难，凭何口吐妄言喋喋不休!”楚天阔语气夹杂着愤懑，他气息不稳强撑站起。

“你因何立场为其打抱不平？他是福是祸又与你何干？”金莲化成的孩童看不懂眼前的修士悲从何来，怒从何来……

“我是留守这里千载的守墓人，你既然是他的后人，穿透右面墙你便可祭拜他的衣冠冢，而左面墙你就可以见到自己最想念的人，无论是人是鬼，是魔是妖，一切随心……”金莲渐渐褪去耀眼的光芒，化为枯腐一捧灰。

楚天阔毫不在意金莲那番话，他心里念念永远都是追上薛皓离开的背影，是啊面对那个人，他可以鼓足勇气，也可以卑贱求和到底。

他弯起身钻入了左面的墙，意识也在消弭。

“天阔？你醒醒……新婚之夜你便偷欢晚归，是嫌弃爹爹送予的合欢酒难尝吗？”身着大红色绣满并蒂莲婚服的男子，使劲全力踩踏躺在婚床上，早已昏醉男人的脸庞。

楚天阔嗅到熟悉的气息，将手向前一抓握住脚踝，便将人扯到他的眼前。他瞪大眼睛描绘着熟悉入骨男人的一颦一笑，他会为了自己身着嫁衣……

“薛皓……其实你比苍生更为……重要。”楚天阔觉得自己的心醉了，他痴狂看着直视他的男子，他不管眼前的事是真是假，是否墓主人考验他的道心。

薛皓是毒，就像是人们口中的赌毒，他明知自己一无所有，总想贪婪索要更多，薛皓诱惑着他踏入万劫不复境地，心中惦念着小小恩惠，是他回复自己的努力尝试。

“我知道，夜深了……该安寝了。”‘薛皓’将红绸金丝绣花的盖头，掩盖住楚天阔的脸，他缓缓倾身决心献上一吻……

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响起，‘薛皓’的身体骤然被谁提起，身下的婚床碰撞摇晃后，一双有力的手便提拽着他扔到远处。

龙凤双烛照耀下，薛皓神色孤傲站在原地，他的衣袖破旧被苦海腐蚀，甚至被楚天阔撕裂的玄色衣袍堪堪遮体。

楚天阔随即起身想揽住这个神色冷漠的人，薛皓神情冷漠的俯下身，他觉得他们此行渡过的不是苦海，怕是欲海吧。

薛皓随即旋身一脚狠狠跺向床榻，支撑床榻木柱断裂得吱嘎作响，他倾力将这个床榻一脚踢飞，瞬间撞上墙落，他徒手将楚天阔的衣襟拽住。

他的双眉越皱越深，无法理喻的目光打量着楚天阔。

“我已察觉这里每前进一步，都有数不清的东西刻意冒出来，来考验你我道心是否稳固——”薛皓越发不知道自己走进这里有何意义，如果是传承那为何屡屡出现扰乱思绪的行径。

“这里恐怕藏着一样东西，楚师兄你有没有觉得如果墓穴是凌宇宸建造的，可为何要将墓穴建在这里，我总觉得那个龙角应该是巩固修护元神的存在……那个人果真是个好徒儿呢，聚阴养魂有哪里比这里更合适，莫不是寻了不好的心思——”薛皓随手施法便将这里的幻术瓦解，他挥手便将求抱抱的姿势将赤足踏地的樱孩儿抱搂在怀里。

“皓……廖前辈呢？”楚天阔支撑着身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看着薛皓越发严肃的神色，想伸手抿开扭曲在一起的双眉。

“天阔师兄——你相信修士会背弃人界吗？”熟悉的称呼轻而易举从他口中说出，薛皓看着楚天阔惊异的神情，随后微微一笑。如若他所料不差那个高高在上的凌掌门恐怕和黄泉九渊的神做了一笔交易，只是摸不准这比交易谈妥没有……

究竟有何种筹码足以撼动那颗冷傲的心脏呢？幽冥能拿出的筹码无非是转世重生……骨龙为何说来此见见故人……

而他们步入苦海听见的那些声音，莫非慈航真人还活着……

“不好!骨龙往墓道尽头走去了，他倘若想困死你我二人轻而易举……”薛皓转瞬揪扯着楚天阔向前方追赶不休，进来时狭窄的通道如今宽敞了许多，而骨龙却已经不见踪影了。

莲花石台恐怕不止九百米，断然也不会是九层九室，否则也不会兜兜转转原地踏步。

“师兄……你会带一坛烈酒去和已死千年魂消神散的人畅饮吗？”薛皓自嘲自己是这般愚蠢，他抱着樱孩儿不断向前奔逃，在他身后几米外便竖立起一道水墨墙。

而他怀抱在的樱孩儿静静的看着他，眼眸没有丝毫的天真无邪，她紧紧抓着薛皓的衣襟，猛然张开獠牙咬住薛皓的锁骨，瞬间撕扯下来一大片血肉。

“皓!你怎么样!”楚天阔震惊至极看着停在原地的薛皓，他的手臂高高将樱孩儿提起，他忍受着剧痛不示弱盯紧这个吞咽撕咬他脖颈血肉的樱孩儿。

楚天阔握紧双拳他用尽全力从薛皓身上，扯下那个外形与樱孩儿别无二致容颜的妖物。楚天阔怒不可竭催动身上的天罡正气，以掌为剑，不留情面的念动法诀“:天罡正法，雷霆判罚，剑引雷之，今除妖孽——”他要劈了这个咬伤薛皓的妖物。

伪装成樱孩儿模样的妖物低吼乱叫，它的脸颊越发肿大仿佛要撑破这身皮囊，獠牙张合裸露在外，它的目光一直停在撑在原地，却依旧嘲笑看着它的薛皓，它是如此的饥渴难耐。

楚天阔的手掌凝聚着雷霆，他用力朝妖物劈挥而去，墓道中雷霆的电光不断蔓延，所触及的地方皆化为焦土，妖物不断嘶嚎朝着薛皓的方向猛然攻去。

薛皓用手捂紧迸出鲜血的脖颈，他侧身一跃却撞到了以肉身承载雷霆的妖物，眼前的一切却越发混沌，他摇晃着身体不断后退想借力站稳，瞬间身体却感知到堕落的失重感，妖物不断挥发着命元，化为一摊浓污的血肉缠绕着一丝一缕的邪气，想侵占这个意识不断消弭的躯体。

楚天阔看着墓道不断塌落，薛皓所处的下方坑洞也在扩大，他慌忙将薛皓揽入怀中，就在坠落一刹那，下方的墓室有一处法阵被人催动，一阵光芒闪耀过后，顷刻间二人就这般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