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有风无风都不自由

程森拿到了病情分析报告，又和医生谈了谈后续的治疗方案，确定了后天出院。

精神分裂，人格解体，偏执型人格障碍......

程森坐在那里听医生给她解释那些术语，手指绞着手指，安静的低着头。她曾巧妙躲开医生的救治，如今却为了另一个不相干的人坐在那里，心里悄悄的庆幸......

在他们讨论的同时，她察觉到身后一道视线正黏在自己身上，她忍不住回头，对上那抹视线。那是太沉重太有力量的眼神，仿佛千斤重的复杂情绪只被封压在他一个人的眼底。

顾玺尧反应过来，对她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程森心里有些地方被狠狠触动了，上一世顾玺尧每个疯狂后的眼神都一如此刻，简直像是夜晚泣血的杜鹃，每看一眼都被啄去一块血肉，每个眼神仿佛都在尖锐的质问她，“你为什么不能爱爱我?我就那么不堪吗？”

程森：爱你个鬼。你是缺爱还是少智啊？爱什么爱，你那是爱吗？相爱的前提是平等，我们平等吗，我亲爱的加害者先生？你把我困囿于牢笼，却要盼着我对你一心一意长相守，敢念敢想，果然是勇气可嘉。

程森想骂出口来，看见顾玺尧那副神色心里更加不爽，可惜这一世他还没有强迫他，从他的视角看程森现在和他的关联只是一个使他有愧的人。

所以她要压下旧怨，装作无事发生，一步步循序渐进的把他引入陷阱。

程森又去看了看姚姝，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色居高临下的说，“后天来接你，你自己收拾好，要是脏了我的车，我半路就把你扔下去，听见没？”

等姚姝嗯了一声后，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程森觉得自己的演技可以获个影后。

等电梯门缓缓合上时，突然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插在门缝里，然后高她一头的顾玺尧大步跨了进来，正值午饭时分，人潮拥挤，程森和顾玺尧从高楼层下去，先上的电梯，自然被挤到了角落。

顾玺尧被人挤到后面，稍稍弯腰，用手撑在程森身后的壁上把人圈在怀里一样，互相把头偏向一侧，顾玺尧身上淡淡的青草味近在咫尺，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却无奈空间狭小。

首层到了，青草味终于离她而去，又很快紧随其后，“程森。”

等她回头，顾玺尧问道，“你还认识我吗？”

程森故作不解，沉思片刻道，“不好意思，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顾玺尧的表情有一瞬的落寞，“我是顾玺尧。”他有足够的自信，程森不会忘记顾家的种种。

“我记起来了，”程森略显冷漠的说，“怎么了吗？”

“我们谈谈吧。”顾玺尧以一种淡定而又温和的声音说，程森直觉他不会强迫她，但是会死缠烂打，一直请求到她答应为止。

程森点了点头，“去哪谈？”

顾玺尧达到目的，好看的眼睛亮晶晶的，“怎么都不问问谈什么?”

“我害怕不去会被你强迫着去。”

顾玺尧身形一顿，僵住了一样没有回答她，低着头，像只早冷落的大型犬“对不起，吓到你了。”

“没有，这只是一个玩笑。”

程森：才不是玩笑......

程森这么安慰他，只是为了避免日后他疯起来跟她翻旧账。

不过，他们两人的确少有这种气氛和谐的时候，上一世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们就像手持长矛的敌手，不断用言行刺伤对方，试图同归于尽。

从某一方面说，顾玺尧的确践行了自己曾经的疯话“你只能和我在一起，你只能陪着我疯陪着我闹，也只能是我女朋友，你没得选。”

混账！你算个什么东西！

程森又想揍他了。

顾玺尧全然不知，思考片刻后轻松的笑了笑，“去医院附近的甜品店吧。我记得你喜欢吃蛋糕。”

程森笑了笑，“谢谢你还记得我的喜好。”

只是我并不喜欢吃蛋糕。

融化在嘴里的奶油容易让她想起自己被遗弃的可怜经历，也容易想起自己蹲在小吃摊边剩菜里不留心吃下的白蛆。

每吃一次就忍不住吐出来，曾经她为了不被顾玺尧讨厌，在顾玺尧生日上把他切给她的蛋糕全部吃光，忍着恶心，对他说她很喜欢吃蛋糕。

顾玺尧选中了一块印着蝴蝶图案的蛋糕，上面停留着的大蓝闪蝶栩栩如生。

全世界只有程森自己知道她害怕蝴蝶，很怕很怕，路上见到都会手脚冰凉的程度，她无法解释这种恐惧缘何而来，却清楚的记得恐惧带来的窒息感。

真是雷区蹦迪。

程森看着被端上来的甜品，面无表情。

顾玺尧把蛋糕推到程森面前，“先尝尝再谈吧？”

好吧，反正也躲不过去，忍忍就好了。

她看着上面的蝴蝶，手脚发凉，浑身冒着寒气一样，后被有如蚂蚁啃咬，心脏被人捏紧一样。

程森闭闭眼，不去看夺命一样的蝴蝶图案，然后吃了一口，在对方殷切的注视下艰难地咽了下去，嘴边那句“很好吃”还没有出口，她就蹲在地上吐了起来，一直要把胆汁吐出来一样。

店家尴尬至极，周围顾客侧目而视，程森厌于被围观，随便撒了个谎，“孕吐而已。

顾玺尧站在一边，一脸的不可置信，声音滞涩嘶哑，“孕吐?你怀孕了？！”

程森狼狈的接过他的水擦了擦脸，“出去说。”

路边，衣着光鲜，长相贵气的男女蹲在地上。

程森打开一听饮料递给顾玺尧，像对待自己娇弱的女友一样贴心，程森又开了一瓶给自己，灌了两大口，“当时我嫌麻烦随口说的，假的。”

“那你是因为什么吐的这么厉害的？”

“一定要说吗？”

“可以吗？”顾玺尧站了起来，高高的个子在程森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不可以。”程森冷淡的回答道，“你今天是要给我道歉吧？我猜到了，我原谅你了。走了，助听器快没电了。”

“为什么？”

“你是我哥的朋友，你的父母和你救过我的命，我不是不分是非。”程森走过顾玺尧身边，手里拿着可乐与他碰杯，“再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