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忘川河伯

“这位公子去哪啊?”

“哎哟！我赶着去投胎!”

“好嘞,公子你坐稳了!这就走咯。”

薛鲶睁开眼便是热闹的景象。宽广的河面上,到处都是接客摆渡的船只,客人也是形形色色的,有舌头伸得长长的,有体色铁青的，甚至还有无头的。

薛鲶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许久才开口道:“这...”

“这是忘川啊!小兄弟,你都已经是个死人了,这里自然是死者居住的地方。”

薛鲶随着声音的出处往后一转身没看到人。正疑惑,那声音又响起来了:“咳咳,下面,在这呢。”

薛鲶低头,看见一个貌美的男子,身上穿着的蓝色锦衣有些破旧了,他坐在地上后面靠着一棵枯死的树,肚子上放着一个斗笠。

“冒犯了。”薛鲶拱手作揖,给蓝衣公子赔罪。

那人也不介意,挥挥手道:“无妨无妨!”然后似是又想起什么,问,“这位公子,可是要去投胎?”

薛鲶愣了一下，抓起腰带上的玉佩看了一眼。

「等我,等到花开的时候,我就会回来的。」他这么说着,却是再也没能回去。想到这,薛鲶不由得目光一黯。

薛鲶苦笑道:“若是能投胎倒也未必不可。只是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想实现它再走。”

地上那人略思索一番说:“忘川河畔有一位通晓天下事的河伯,郎君如有执念,可以向他寻解。”说完,微微一笑,将斗笠盖在脸上,侧身躺着睡觉了。

“忘川河伯……”薛鲶喃喃着。欠身对蓝衣公子表示感谢,随后走向了忘川河上的摆渡船。

走进些,薛鲶看到一个停在渡口的老者,开口道:“方才人说到,忘川河畔有位通晓天下事的河伯,船家可知道他在哪?”老者松松懒懒的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指指身旁的船,道:“上船!”

薛鲶走上船,找个舒服的姿势坐好，老者才慢慢地摇起船桨。船过江面越划越宽广,越划越热闹。河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或成一间酒楼，或是一件店铺。里面都是灯火通明,吵闹的很。河面上的天空时不时会有一些亮光幽幽飘着,映的河面波光粼粼。河面又弥漫着淡淡的雾气，生长着一簇又一簇的彼岸花,微微发着亮光。河下又似有东西游动,有时看见的是一团黑影，有时又是几条泛着微光的鱼儿跳出来,又重新落下去。

老者将船靠岸边停下，指指前面:“喏,那就是河伯居了。”薛鲶抬头看见隐在雾中的建筑,说不上华丽,也说不上简陋,大门是打开着的,门上牌區用金色的墨水洒脱的写着“河伯居”三个字。

薛鲶走下船，正欲继续向前，老者抬起船桨,挡在他身前，见他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

老者终于缓缓开口道:“小伙子，你是不是忘了点T什么?”

薛鲶听他这么一说,摸摸了破破烂烂的衣服,拿起玉佩仔细瞧了瞧，然后才回答老者道:“没有,我并没有落下什么。”

老者当即被气吐血。

“小伙子!你这船钱还没给我呢!忘川河畔坐什么霸王船!”

薛鲶抿抿嘴道:“我没有带钱……”

老者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真的没带钱!?"

薛鲶点点头。

老者还想说点什么。

只见迷雾里缓缓走出来一个人。紫白色的锦袍,雪白的头发,脸因一恶鬼面具遮挡，看不出个大概。

“嗯?是谁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坐霸王船。”男人面具下的脸似乎是笑着的，声音闷闷的，但似乎心情不错。

“拜见河伯。”老者向男人拱手请安。

被唤作“河伯”的男人微微点头。

河伯盯着薛鲶看了好大一会,然后对着老者说:“今个心情好，这位小郎君的船费我请了。”说完,河伯身后窜出来一个纸人，低头弯腰的托着一沓纸钱向老者走去。

老者接过钱立马喜笑颜开,连忙道好。划着船离开了。

“郎君找奴家有何贵干呐?”河伯懒散地问。

薛鲶有些犹豫,他刚刚不过与人谈论,不知为何这位河伯竟能知晓他的目的。

河伯似是看穿了他的内心,轻笑一声又缓缓道:“忘川河伯知晓天下事……郎君大可打消顾虑,将心里话说出来。毕竟，也只有奴家能帮小郎君了。”

薛鲶看着河伯愈发靠近的脸,想了想他所说的话。薛鲶握紧了那个玉佩，坚定地说:“我生前有一心愿未了。刚才听人说您能帮我。”薛鲶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所以我想,请您帮我完成这个心愿。”

河伯听他说完,不知从哪变出一个圆形纸钱,随手一拈。纸钱就开始烧起来,最后烧成一团灰,幽幽地朝薛鲶手边飞去。这团灰渐渐变成红色，一端连着薛鲶,另一端不知连接着哪里。

河伯甫一挥手，那红线便化作尘埃散去。接着，河伯居的大门大开，纸人做了个“请”的姿势，河伯率先踏进河伯居大门，招呼薛鲶进去。

薛鲶才堪堪踏进去，大门立马无声紧闭。薛鲶转身开了眼大门又转身看向河伯，只见河伯化作一只鬼蝶，往前面唯一的光亮处蹁跹，撒下点点银星。

“咯咯咯……”他两边瞬间响起一阵阴森的童声，一对提着灯笼的金男玉女出现在他两侧。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刚想开口，河伯的声音却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郎君莫慌，奴家先去前边给郎君泡杯热茶。待郎君到时，奴家再仔细与郎君说说……”

他环顾一圈，思考自己能否逃脱。玉女捂着嘴“咯咯咯”的笑声打破了他的思考，接着金男玉女往前走了一会，薛鲶仔细看了一番，他们的脚不曾沾地，幽幽的在直廊上空飘着。见薛鲶没有行动，突然他们停下了脚步，扭头无声的看着薛鲶。薛鲶被看得心里发毛，但还是迫使自己镇静了下来，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终于挪动着身子，靠近金男玉女。他们见薛鲶终于行动了起来，扭过头去，边“咯咯咯”的笑着边带路。

另一边，一位身姿曼妙的女人正注视着五方镜里的薛鲶。

“吱呀”一声，墨竹朝着推门而来的雾川行了个礼道：“公子。”

雾川颔首，自顾自的走到桌边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早就备好的茶。然后缓缓开口道：“唤我这么急，所为何事？”

墨兰立起身继续说：“是‘那位大人’，他突然来访，说是有消息了，但是时间紧迫，只能待一会儿。”

听到这，雾川喝茶的手一顿，堪堪放下茶盏，对面前明眸皓齿的女人说道：“知道了，你照顾好我们的‘客人’，我去看看就回来。”

墨兰答道：“是。”

随即雾川推门而出，那头银发瞬间变为墨色，眼眸里的红光也在顷刻间散去。折扇一开，仅露出一双含情的瑞凤眼。

雾川走过刻着梅兰竹菊的花窗，往前院绕过去，市井小民们的叫卖声响成一片，越往前走越热闹。

待雾川从后门踏进客栈，斑竹立马招呼了过来，“掌柜的，人在小雅阁。”

雾川颔首，抬脚上楼。

只听身后还在不停的叫着“小二，两壶梨花诗！”

雾川走上楼梯打开阁门，绕开贵妃榻，琉璃墨宝屏风。终于看见了正对着玉清江抒情的“那位大人”。

舟寂举着手中的茶盏，面露可惜的唱着：“月色映佳人，清辉照玉颜……”

雾川一盏茶水泼过去，不解道：“大白天的，在我这发什么疯呢？”

舟寂挥了挥手，那茶水就似有了生命一般，跑到了废液壶里。舟寂叹了口气又摇摇头道：“真是煞风景。”

雾川举起倒了半满的茶照着舟寂的脸就砸了过去。

舟寂顺手接到了那盏茶，将其续到七成满，又一边礼数周到的递给雾川，一边说，“最近星纪台感受到了一丝疑似‘夏’的气息。本来这也没什么，毕竟都闹了好几次乌龙了，这次天上也安排了我来探查。可是那地方势力混杂，仅凭我自己很难探个究竟……”

“所以你这是……在问我借人？”雾川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一个神仙都搞不定，我这一群凡人又如何能做的成？”

舟寂不理会他的问题，继续说道，“那是个村庄，后边靠着一座山，前边是一条河，河的一端连着忘川……”

雾川抿抿唇，接过茶盏，一口饮尽。

“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