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疯子

“唉，你们听说了吗？那个顾玉林就是那个顾宗师，他又杀人了。这次杀的好像还是慕将军的小徒弟，他好像也朝君上动手了，若不是慕将军及时赶到，估计我们现在正在服国丧呢！”

“不是我说，杀了那么多人，哪儿还称得上君子，宗师啊，这不……这不是玷污这些个称呼嘛。”

“哎呀，真是可怜了苏夷这个孩子，多好的一个孩子。听说在以前苏夷是想拜顾玉林为师的，可是人家就是不收，最后被慕将军看着可怜收了。”这几人不仅说，还比划着动作，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的愤怒。

“我觉得顾玉林怕是相当帝君想疯了吧。上一次他杀完了一个刚刚从瘟疫里熬过来的村子，哎呦！那得有多少人冤死啊，本以为他们挺不过去了，谁承想竟出了个高人，妙手回春啊，好像连自己灵核都搭进去了。现在估计也是个废人了，好人有好报，并没有太大的损伤。”

这些个人显然是没有注意到慕海赤就在旁边，一个接一个地大声议论起来。

“瞎！谁知道突然冒出个顾玉林来，那个圣人所做的一切，都白废啦，要我说啊，这种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仗着自己那屁大点成就，就当自己……天下无敌了。哼！”

“慕将军当年拜了个这样的师父真的是……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想的，是不是眼瞎了，才拜他为师的……”

“主子”慕海赤身边的护卫，听到有人说他主子的坏话，有些按耐不住了。

慕海赤没有说话，抬了一下手，示意他不要说了。

“唉跟你们说，你们可千万别到处乱说啊。这药修长老在顾玉林的脉搏中，发现了黑魔，前几次发疯都是因为这东西。”

“那肯定是因为想当皇帝想疯了，修炼时入了魔......会不会是因为想升仙......”

“反正杀了人就要偿命，管他什么目的呢。”

慕海赤手中的茶杯，被他捏成了碎片。

这时才引起旁边人的注意，刚刚那几个气氛十分活跃的人一看见慕海赤就在自己旁边，一瞬间就哑了，一个个的都不敢去看慕海赤，面部神情和眼神中都充满了恐慌，生怕慕海赤一个不高兴，把他们都丢出开阳城去。慕海赤并没有很想把他们丢出去，只是眉头紧缩，一遍遍在脑子里琢磨着刚刚那个顾玉林有黑魔的事。大概也只有他知道其他人都可能被黑魔侵染，但他不会，除非是他自己去主动接受。可是顾玉林为什么要去沾那东西，是嫌命大还是想要变强，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渐渐地慕海赤额头上的青筋突起。

护卫徐鹤也发现了，若是在不说一些事，分散他的注意力那可就麻烦了。“主上，地牢里的人说，那个人说想见你……”

慕海赤没有立刻回复他，依旧呆呆地坐在那儿。过了许久，久到茶楼又恢复了原来的吵闹，久到徐鹤以为慕海赤不会去看顾玉林的时候，慕海赤突然开口......

“备马，去地牢。”

徐鹤顿时瞳孔地震，却也不敢耽搁就应下了。去往地牢的路上，慕海赤一直眉头紧缩，心事重重。这时街上人比较多，慕海赤又没有那种我来了，都统统闪开的公子气。只是随着人流慢慢悠悠的走着。

“娘亲，那位公子是不是找不到媳妇啊，怎么愁眉苦......”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女人一把捂住了嘴，一边赔笑着道：“慕将军，孩子他还小不懂事......您别在意。”

慕海赤当然不会跟他们计较，一心只想着顾玉林，哪儿有心思管这些。不过心上人确实让他好奇了一番，对着那个女孩浅浅的一笑就走了。这时顾玉林也醒了，他刚刚问了那个小修他睡了多时，小修告诉他，睡了四日。顾玉林觉得有个人这样守着自己，不大自在，于是找了个借口把这个小药修给支走了。小药修像是得了多少金银财宝似的，就立马退了下去。

没有谁会愿意呆在一个充满危险和冰冷的人旁边。

搁谁都不会情愿。顾玉林只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稍微移动身上就疼。给自己找了个勉强舒服的姿势。

虽然不太雅观，但是他好像也不在意这些东西了。只是浅浅地笑了一下，像是在嘲讽现在狼狈的自己。一只手搭在一只支起的膝盖上，靠在墙上。想着自己竟然睡了那么就还真是够神奇的，竟然没有直接睡死。

要知道他平时看着睡觉的时间长，可是真正睡着休息的时间也最多是那么一两个时辰。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平时入睡都困难，这下一睡就是四天。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得这么好，有没有瞎说了些什么东西。

他就这样坐在地上，靠着墙，过了许久，他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墙壁。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这股黑魔力量想要压制他越来越难了，眉锁得更紧了些，如果不尽早解决了，还不知道那个人还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慕海赤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走着，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有来到了那天和顾玉林“告别”的地方，望着地牢的入口。一个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迟迟没有进去。没人阻拦他不给他进，也没人敢拦着他。

他是开阳五大宗师之一，是将门之子，是第一药修的儿子，也是开阳沙场的一根大梁，没有人敢拦着他，除非是那个不长眼的。

过了许久就连在沉思中的顾玉林，也都感受到了慕海赤就在附近。因为慕海赤的神武中融了自己心头血和一小缕魂魄，所以他能感觉到慕海赤的神武隆冬，就在附近，也就说明慕海赤就在周围。

地牢周围没有什么其他的建筑，只是在皇宫中最偏僻，最清冷的一处地方，没人会闲着没事到这儿来瞎溜达，所有顾玉林可以基本确定慕海赤来，是带着目地的，可为什么却迟迟不来。

一边期待着，一边又害怕他看到这样狼狈的自己。

顾玉林不知道那人接下来会做什么，在这偌大的开阳城中，现在他能相信的只有慕海赤一人，可是……慕海赤却不相信他。

忍着剥骨离筋的疼痛，将自己主管法术的那一片魂魄分离了出来，融进了隆冬。隆冬里本就有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隆冬并不排斥他。只是剥离灵魂的疼痛，令他的头嗡嗡作响。

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打湿了他的衣衫，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攥紧了衣服，指尖泛白，却也无济于事。

另一只抓着地板，骨节分明的手在地上，白皙中透着鲜红，指尖太用力了都已近被磨破了。汗水流下，滴在了那些还未愈合的伤口上，一阵火辣般的疼痛席卷而来。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以至于他没有因为疼痛而倒下。

这种疼痛让他难以转移注意力，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一瞬间脑子里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了。他想看看慕海赤，他害怕以后真的再也看不到他了，他想再见一见哪怕一面也好。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得，努力让自己撑着。

他就呆坐着什么都没有干，心却像是疯了一样忐忑期待。他等了好久，慕海赤也没有像他想像中那样，来看他一眼。

顾玉林忽然觉得人一大将军，没有必要来记着像自己这样的……这样的囚徒。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的一块地砖，看得格外出神。

心脏闷闷疼，比其他的疼痛都疼，明明没有伤口，为什么……会那么疼？

于是在心里暗暗自嘲：你以为你是谁啊，值得他看你一眼吗？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还想让他原谅你宽容你。没准他还真不是来看我的，只是有什么事需要他来做，是自己想多了，是自己太高看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了。你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已......

顾玉林有些失落的坐着，突然又想到什么重要的事，目光中又闪过一丝光。法力虽然没了，但是灵核和记忆还在。这两样东西只要有一个还在就还可能......若是没有除掉，那么刚刚所做的一切都付之东流了。

可是他不确定自己在这之后，若是见到慕海赤时，自己还会不会……两个念头在心中相互矛盾，相互排挤，总要分出个胜负来。

顾玉林暗暗下定决心，反正慕海赤现在连看到不想看他一眼，肯定恨透了自己；不如赌一把若是成了死了也没关系，若是输了也没有谁会伤心反倒有些大快人心了。自己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顾玉林忍着疼痛打乱了自己的记忆，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模糊都是晕眩的，他又有些抵抗这种法术，想要阻止它，不想把慕海赤忘掉，他努力眨了眨眼想要看清，可无济于事。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于是又立刻转去做另一件事。他在赌，赌可不可以用所有灵力来将蛊虫拔去，哪怕不能全部清除，能伤害它就行。

其他的就都听天由命吧！他用尽自己剩余的力气，献祭了自己的灵核，阴暗的地牢中在那么短短几秒被照亮，光亮照进了黑暗中，将一切黑暗污秽的地方都照亮了，给人一种救赎，温暖的感觉让人难以忘记，让人痴迷。看守也被这一瞬的温暖呆住了，痴痴的站着，享受着这股温暖。

在光亮消失后，突然反应过来，这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转头就冲进牢房里，查看情况。这一瞬让呆站在外面的慕海赤，他没有在意到这股温暖，而是脑子里只有一种想法：顾玉林出事了，朝着地牢就奔过去了，那一瞬间他昔日从容的形象，都丢失了。他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想确认顾玉林没有出事就好，其他什么的都不在乎。

地牢里面的房间不多很好找，不一会他就找到了。顾玉林重重地摔在地上，没人扶他一下，被一两个看守围着，看守见慕将军来了，立刻就退开像他行礼。

“羽守将军。”

慕海赤没有多说话，碍于礼仪向他们点了点头表示回礼。虽是在守卫面前表情和形态从容，可眼神里流露出了，不安和惊慌。

顾玉林的泪水汗水将他脸上的污垢都融在一起了，他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看到了慕海赤，他不知道是幻觉还是梦，但至少他看见了，他看见了他的小徒弟，他的慕将军。

是什么都不重要了，老天也是……终于眷顾了我这么一次，死了……也值了，至少遗憾没那么多了。

灯光昏没有人注意到顾玉林嘴角的微微的笑容，眼前被一片漆黑代替心中依旧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