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你在生我气?
白枳奕没想到想要买到一样的布料,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们拿着腰封对比了几家面料商,怎么看都不满意,总是有些细节之处的不同。
陆羽伶平时不拘小节,但在正事上追求完美。
一开始是白枳奕走在前头领着她,到后来变成陆羽伶牵着她的手,脚步不停地几乎逛遍了整个面料批发市场。
「你让我刮目相看了,陆羽伶。」
白枳奕热得用手扇风,前几次挣脱开陆羽伶的手,又被她重新牵上,这人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没看出来你比我还体虚。」
白枳奕在心里叫苦不迭,谁好人家大热天在外面逛了几个小时不带累的?也就陆羽伶精力旺盛了。
「我以为你是好吃懒做的富家小姐来体验生活。」
白枳奕老实回答,起初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陆羽伶那张脸看着就没吃过生活的苦,她像是被保护得很好的陶瓷品,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供着她。
「谁好吃懒做了!」
陆羽伶转身气鼓鼓地瞪了一眼白枳奕,她从小耳濡目染父母的经商之道,加上天资聪慧,从她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后,生意版图才又扩大了几个城市。
好吃懒做?这是对她的侮辱!
「我说错话了我道歉,我想说我真对你改观了。」
俩人正闹着别扭呢,旁边路过一个身穿白色棉麻衫,脸颊留着些许胡渣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他定睛打量了一眼陆羽伶手上的腰封,手指着它问道:
「你们手上这块面料哪来的?」
陆羽伶和白枳奕面面相觑,以为这个大哥也在找这种真丝面料。
陆羽伶抱怨自己快跑遍整个批发市场了也没找到,正愁着呢。
男人顿时明白前段时间自己店里少了的那一匹面料,不是眼前这两个年轻女生偷走的。
但他还想知道,窃贼是不是自己身边的人,于是他耐着性子追问道:
「是从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国人手上买的吗?」
陆羽伶仔细回想了那个商贩的体貌特征,点了点头。
「大哥,你认识他?」
「他是我店里的伙计,今天我们认识也算缘分,我坦白告诉你们,你们要找的这种面料,整个巴黎只有我手头有货,你们找他也没用。」
白枳奕一听这话,心里也了然了。
陆羽伶激动地撒开白枳奕的手,勾着男人的手臂,脸上露出讨好的笑。
太好了,功夫不负有心人!说不定还能顺便淘到其他货。
「大哥,我们是诚心想买,实话告诉您,我们也是接了急单才满市场找。」
白枳奕不悦地看着她,这女人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刚才还一路牵着她的手,现在说撒就撒。
她倒是主动,人家都避嫌地抽出自己的手臂,她还殷勤地很。
她对有利用价值的人都是这么主动吧?
「你看我朋友,热得满身是汗。」
提我干嘛?热死我算了,我活该。白枳奕越想越气。
男人心一软,也不忍心为难老乡,何况是俩小女生,于是将她们带到自己店里。
陆羽伶不敢要太多货,又挑选了一些其他面料后,小心翼翼地问价。
男人看她们都是学生模样,报了个成本价,没打算从她们身上赚钱,就当是回报她们提供了他想要的信息。
「大哥,当真这个数?」
白枳奕也一愣,又转念一想,兴许是看上陆羽伶这个人了,想借此博个好感。
男人坦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又邀请她们坐下喝了一刻钟红茶。
「你们喊我钱哥就行,我在这做生意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小老弟,你说你是服装学院的学生,也许老哥将来还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当然你们之后有事也可以找我。」
白枳奕在了解到钱哥是一家老小搬来当地生活后,打消了心里对他的敌意,这会儿也答应地好好的。
「钱哥,今天相识也是缘分,以后来日方长,有事您尽管开口。」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陆羽伶品茶的心情也轻松起来,坐在白枳奕身边也时不时附和上几句。
他们相谈甚欢,以至于挥手告别时,双方都有些意犹未尽。
这茶喝得陆羽伶心有些慌,走在路上几次停下脚步深呼吸。
白枳奕回头看她难受捂胸口的样子,猜想她是血糖偏低所以心悸了。
「这茶比较浓,桌上的糕点就是配茶的。」
陆羽伶之前多是喝口感清淡丝滑的白茶或绿茶,哪知道岩茶的劲儿那么猛。
「油滋滋的,我不爱吃。」
那块朥饼被分割成了七八块,酥皮泛着油光,相比之下,陆羽伶更偏爱苏式糕点。
白枳奕无可奈何地带她去了一家甜品店,还没走到店门口,陆羽伶就拉住她,欲言又止:
「我不爱吃甜品,你,你自己进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白枳奕忍不住想笑,这是怕自己付钱结账呗?说不想吃,眼神却是诚实的。
但想到她下午那副市侩的样子,就又恢复冷漠的表情,语气生硬地解释道:
「我付钱。」
陆羽伶这才愿意跟着白枳奕进甜品店,橱窗里琳琅满目的甜品,陆羽伶挑花了眼,最终选了块巧克力慕斯蛋糕。
白枳奕跟在身后,确定她没有别的东西要买后,装作不经意地随手拿起一盒蓝瓦石板糖放在柜台一并结账。
之后又不经意地随手把蓝瓦石板糖塞进陆羽伶的布包里,告诉她低血糖的时候吃点糖就不头晕了。
刚才陆羽伶在柜台多要了一个勺子,她不管白枳奕是真不想吃还是假客气,执意让她和自己一起吃蛋糕。
她们坐在高脚凳上,看着路上闲庭信步的行人,一小口一小口地分食着面前的巧克力慕斯。
窗外金黄的梧桐树叶落了一地,几个深棕色头发的小男孩捡起地上的落叶,嬉笑着朝对方身上扬去,这是陆羽伶第一次想家,她在想国内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他们是否还在街道上安家。
她幸运地身在还算富裕的人家,没有吃到战争的苦头,这个两极分化的年代,她能做的只是尽量招一些家庭困难的伙计,每个月接济一下饭都吃不上的人。
她的善举得到了回报,她能顺利躲开松井泽的眼线,也是多亏了他们的掩护。
陆羽伶偷偷看了白枳奕一眼,她不像白枳奕来法国只是纯粹地求学而已,对,白枳奕给她的感觉就是纯粹且内敛,对于复杂的人来说,纯粹是很难得的。
三角形的巧克力慕斯是单人份的量,陆羽伶吃两口,白枳奕吃一口,有时甚至干脆停下不吃。
白枳奕不是不爱吃,外表再冷酷的女生,内心也无法抗拒美好的东西,那只银色的勺子裹着巧克力慕斯被送入她的口中,几秒后干干净净地闪着银色的光。
「有没有人说过你性格好怪,对我那么冷漠,又肯请吃我蛋糕。」
陆羽伶在吃完最后一口蛋糕后,忍不住吐露自己内心的想法。
白枳奕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她心里的不爽,不说吧内耗自己,说了又显得自己很小心眼。
「没人说过。」
「不可能,你肯定是不好意思说对不对?怕丢脸。」
陆羽伶挑眉,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这段时间就没见她身边出现过同学和朋友,每次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
「我认识的人都挺有礼貌的。」
「你好像在生我的气。」
「没有啊,你自己下午那副谄媚的样子,钱哥能帮到你忙,你马上就松开我的手了。」
还有下半句话没说出口,如果我没有利用价值,你是不是对我就不会这么热情。
白枳奕本想嘴硬到底,被逼急了就冷着脸把自己的不爽全说出来,说完别过头去不看她。
这可是你自己要问的,本来我没想说的。
陆羽伶恍然大悟,难怪这人早上还好好地,下午就开始甩脸色了,可这中间有误会!
她坐直了身子,语气着急道:
「你可别瞎说啊,我完全是替你着想的,想着早点把这件事情解决了,我们好早点回家休息啊。」
「你真有那么好心?」
白枳奕心里是信了,但嘴上还要犟一句。
「我的人品你还信不过?之前那200法币我可是说转就转了,我对你的感恩之心,那可不是一般的交情啊,我怎么会不关心你。」
陆羽伶越说越起劲,一双杏眼睁得比平时还大,认真的眼神让白枳奕又信了几分。
「好了好了,我信了。」
她松开陆羽伶拽着她衣袖的手,手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言外之意她们该回去了。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地铁站内人挤人,白枳奕三步一回头,怕身后这个千金小姐被人潮推到不知道哪个站台去。
陆羽伶哪见过这种架势,她紧张地捂着怀里的布包,被人潮推着走,自从她被抢过一次,警惕性提高了不少。
白枳奕停下脚步,回头看陆羽伶像个夹心饼干,一脸不知所措,怀里紧抱着布包,向她投来求助的眼光。
她伸手将陆羽伶从人潮里拉出来,顺势十指相扣,嘴上叨叨着:
「以后不坐高峰期的地铁了。」
陆羽伶眼疾手快找到了个能容纳两个人的角落,白枳奕肩膀挨着她,背靠着另一边紧闭的车门。
白枳奕低头看了一眼陆羽伶,她热得鼻尖出了些细细密密的汗,正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替她擦去时,正对上陆羽伶疲惫的目光。
「好累,白枳奕。」
「下午不是还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吗。」
「现在不行了,借你肩膀靠一下。」
说完,那颗圆圆的小脑袋就靠在了白枳奕肩上,她低头近看,陆羽伶的睫毛浓密得像一把小毛刷,细软的头发丝撩得她脖子痒痒的,她忍着不敢动。
每一站都有人上下车,车厢里吵吵嚷嚷的,白枳奕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缓缓抬起右手,轻轻地捂住陆羽伶的左耳。
陆羽伶闻着白枳奕身上淡淡的香味,很快就打起瞌睡,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盖住她的左耳,车厢里的尖叫声、嬉闹声、窃窃私语的声音像是被鼓风机全卷走,她的世界安静地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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