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风寒

阁中已经点起了灯，在昏黄的灯光下二人脸色或明或暗，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

宫女们皆敛声屏气，直到凤仪宫中的女官羽烟提醒祁姒巧今日萧宸留宿凤仪宫她才回过神来。

祁姒巧："天色不早了，本宫就先回凤仪宫了，等明天慎刑司审出东西来了本宫再处理此事。"

说着便往外走，完全不理睬其他人。

钟清瑶看着祁姒巧走了便对卫锦月说了几句客套话也离开了沉星阁。

卫锦月随口回了几句，送走二人后对着旁边的冬儿道："冬儿，你去趟太医院请个太医回来，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沾了寒气身子不舒服。"

冬儿点头去了太医院，卫锦月也没闲着让两个宫女把关竹苓抬到阁中，安置在自己的床上。

毕竟让太医给宫女看病还是太招摇了，在阁中还可以糊弄一下。

再说了阁中也比宫女的房间暖和许多，更方便竹苓休养。

阁中温暖如春，关竹苓气色果然好了很多，身体也没有那么僵硬了。

卫锦月随手给她塞了个手炉在被中，不停着搓着她青白的手。

一刻钟后，留在太医院值班的太医王寻匆匆赶到。

王寻："臣给卫贵人请安。"

王寻历经两朝，是宫中为数不多还在太医院任职的老太医。

他的两鬓斑白，胡须有些花白，脸上似乎有化不开的愁容。周围人见状劝他告老还乡他不听，偏要在太医院熬着。

卫锦月："王太医免礼，快来替我看看这床上的人怎么样了。"

她松开竹苓的手，自己挪到旁边给太医让了个位置。

王寻毫不奇怪，他上前搭上关竹苓的手腕，沉思片刻说到。

"这位姑娘是气血两亏，湿寒入体，尤其是风湿很严重。"

卫锦月绞紧手中的帕子，问道："那有何方法医治？"

王寻："用海风藤熬煮后的药液进行药浴或者用石蒜、葱、生姜苗等材料捣碎，加白酒加热后敷在风湿疼痛处，每天敷一到两次便可。"

"至于气血两亏就每日吃些八珍颗粒慢慢调理便是。"

卫锦月松口气："那就麻烦王太医配药了。"

她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个成色极好的镯子塞进王寻手中，又向冬儿说道："去和王太医取药吧。"

二人齐声应是，一起去太医院取药。

卫锦月就这么盯着睡着的关竹苓，一会的功夫冬儿便把药取了回来。

卫锦月接过冬儿手中的药道："辛苦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冬儿看见躺在卫锦月床上的竹苓犹豫一下，低着头说道："主子要不要奴婢把竹苓送到自己的房间？主子和宫女睡在一起总归是不合规矩。"

卫锦月摆摆手，示意冬儿回去休息就好，这里的事情不用她管。

冬儿踌躇一下还是退下了。

卫锦月掀开被子，把竹苓的亵衣脱了，拿出冬儿已经捣好的药材加白酒敷了上去，自己又缠了几圈绷带把药固定上去。

还好她以前在长生宫当差时没少替别人或者自己包扎伤口，这件事干起来也足够熟练。

卫锦月给竹苓穿好亵衣，盖上被子，自己则走到铜镜前拆环卸妆。

手指轻轻抚过红唇，卸下口脂，刚才触碰竹苓身体的感觉还残存在指尖。

微热的手指，淡淡的脂粉香萦绕在她鼻间，她不自觉闭了闭眼睛把手指按在自己的唇上。

熟悉的气息让卫锦月想起没进宫前的日子。

那时候冀州连年天灾，洪水、干旱、瘟疫不仅让庄稼颗粒无收还让百姓感染瘟疫而死。

饿殍遍野，饿极的人吃了感染瘟疫而死的人的尸体，没几天新的疫病又在城中爆发，官府对此束手无策，索性就关起大门任由百姓自生自灭。

竹苓和她的家人都死在那场天灾中，两人经营的香料铺子也早就关门了，只留下碎银几两。

二人看着这几两碎银，想法不谋而合。

卫锦月："竹苓，我们离开冀州吧，去京城避避难找个活干总归饿不死。"

关竹苓点点头，她翻出全部积蓄、把缸里仅剩的一点米面做成了干粮分给了卫锦月一半。

卫锦月收拾好二人的包袱，把水袋灌的满满的，二人到观音庙中拜了拜天亮就出发了。

二人靠着两双脚和一点干粮相互搀扶着从冀州走到京城，一起进宫做了宫女。

如今...倒像是苦尽甘来了...

卫锦月笑了笑，心中不由得升起丝丝悲哀之感。

她睁开眼睛，自言自语道："都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要放弃吗？以前在冀州的日子虽好，未来在宫中的日子也未必会差。"

"往前走，别回头。"

卫锦月深吸口气，快速卸下剩下的妆容和头饰就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和竹苓睡在一起。

从前她们两个也经常睡在一起，卫锦月觉得有个人在自己身边很有安全感便沉沉睡去。

天寒地冻，某些人此夜注定无眠。

次日清晨，关竹苓率先睁开眼睛。

她茫然地看着陌生的床顶，转头便是卫锦月那张倾国倾城的睡颜。

关竹苓这才发现身上痛感消失了，手脚也没了冰凉麻木之感，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动了动身体发现有什么东西绑在自己的关节处，辛辣酒香和生姜味萦绕在鼻尖让她打了个喷嚏，好像一个被腌入味的人形卤肉。

"嗯...竹苓你醒了..."

卫锦月觉察到身边的动静也醒了过来，刚睡醒的声音软软的让竹苓一下子向她看来。

关竹苓："锦月，我身上这是什么？怎么一股生姜老酒的味，好呛人。"

卫锦月看着她撩开亵衣，露出绑的像猪蹄一样的手腕处不禁笑了出来。

关竹苓本来以为只是有些味道，撩开一看才发现卫锦月给她包扎的都这么丑，不禁有些生气。

她道："你还笑？坏锦月就知道整蛊我！"

卫锦月看她有些生气便忍住笑意道："不是整蛊，这里面包的是专门治风湿的药。"

她替竹苓把绷带拆下来，"我这只是随手包扎一下，再说了我又不是太医怎么可能包扎的那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