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京都韩家

段敬凡怕怀表被偷，连同钱一起藏在装骨灰的罐罐里。

怀表里有一张照片和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韩承胜”三个字，也是段敬凡唯一的救命稻草。

段老汉和韩承胜是战友，1943年刚参加战争，就一起进入了炮兵营，当了侦察兵，两人是过命的关系。

一次侦查，侦查小队落了敌人的陷阱，一行五人，三个都死了，只留下段老汉和韩承胜，两人贴着小土坑趴在地上。消息要是不传回去，整个连都会被敌人一锅端，肩上任务重，定是要有人活着回去的。

段老汉当时年轻，比韩承胜虚长几个月，年轻气盛，又是不怕死的，一把就抢过韩承胜手里的枪，往另外一个小土坑爬去。同时扔了个手榴弹做掩护，给韩承胜留了一线生机。

韩承胜不负众望逃出陷阱，成功将消息带回，等到大部队正面迎敌时，看见的就是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段老汉。

段老汉一枪被打中了左腿，一枪打中了右胸膛。但好巧不巧，段老汉胸前被他缝了两块大洋，就是这两块大洋救了他的命，只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段老汉醒来的时候是在县医院，韩承胜坐在旁边，给了他一个怀表，承诺以后不管碰到什么事情，都可以去京都找他，哪怕他死了，韩家后人也不会忘了救命之恩。

段老汉落了个终身残疾，没办法再上战场，被送回了老家。

那个时候信息闭塞，没有手机电话，战争胜利后，两人就失去了联系。之前段老汉留给韩承胜的地址写错了两个字，所以也没有收到过任何信件。

段老汉临了前是叫段三郎去找韩承胜，只是没想到还不等启程，段三郎也出了意外走了。段三郎一走，家里就剩下了三个小的，这项重任就交给了老大段敬凡。

段敬青拉了拉大哥的衣角，轻声问他“哥，我们要往哪里走？”

段敬凡没敢摇头，他知道自己是弟弟妹妹的主心骨，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迷茫。将段敬俏往上掂了掂，没说去哪里，只叫人跟着自己。

16岁的小孩，带着一个13岁的弟弟，6岁的妹妹，要京都找人，困难可想而知。

段敬凡问到了去公安局的路，兄弟二人马不停蹄往那走。一路走一路问，可算是走到了公安局门口。

公安局的大门是两扇铁门，门上挂着一串很粗的铁锁，虽然大门是敞开的，但是有哨兵把守，没有人敢随随便便往里冲，所有进入公安局的人，都需要到旁边的警卫室登记。

“有身份证吗？”警卫员是个上了年纪的大伯，嘴里叼了一根烟，眉毛很浓。

段敬凡记得自己在家里的一本书里看到过，眉毛浓的人脾气都不大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喏喏出声“大伯，我们都还没有成年，没做身份证。”

“没有身份证你进不去，局里规定了，出入必须登记身份信息，行了，没事就走吧，别背着家大人出来找事。”

段敬凡咬咬牙，走都走到了，要是没有进去，真的是太可惜了“大伯，我们是外地来京都找亲戚的，家里穷，我家命也不好，我爷和我爸都死了，老家一个亲戚都没有，罐子里的东西，是我爷死前嘱咐我一定要带给京都大爷爷的，一路上走走停停，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求求您让我们进去吧。”

警卫员灭了烟，看着这兄弟三人确实是风尘仆仆的模样，小小的孩子受了这样多的苦，虽然脸上没显，心就先软了“行了，规矩不能破，身份证那一栏你先空着，其他的填完就进去吧。在里头别大吵大闹，墙上有指示牌，不懂就找人问问。”

“谢谢，谢谢大伯。”段敬凡简直想哭，背着段敬俏狠狠鞠了三个躬，搞得警卫员都不好意思了，赶紧放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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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站在段家老宅的客厅之前，段敬凡都觉得自己不可能找得到人。

他没想到“韩承胜”这个名字知道的人居然这么多，没想到公安局的人真的会告诉他地址，没想到居然真的能让他找到地方，更没想到宅子的人真的会让他们进门。

“哇啊......”这是段敬俏不知道第几次发出这样的感叹。身边的段敬青拉了拉妹妹，局促得躲在段敬凡身后。

在段家村的时候，段敬俏觉得自己家的那几亩地是最大的，她平时最喜欢的就是在田埂上跑步，沿着田边跑半圈她就得歇一会儿。

可是等到了省城火车站，好大呀，人可真多，走三脚能有两脚踩到人，要不是紧紧跟着段敬凡，肯定要走丢了。

到了京都，京都更大，房子更多，就像是迷宫一样，怎么也绕不出去。

段敬俏见过地主家的老房子，听大人说是叫什么三合院还是几合院的，她甚至可以和小伙伴在里面捉迷藏，这是她见过最大的房子。

现在她站在了韩家，老家地主的房子跟韩家的比起来，这简直是好几个地主家的合院。而且不仅仅是大，还很漂亮，到处都种了花草，有的还在开花，红的黄的都有，全是没有见过的。

弟弟妹妹惊讶与房子好大好美，而段敬凡的注意力却全在门口停的两辆车子。

在段家村，别说是四个轮子的车，就是谁家买了一辆摩托、拖拉机（九零年代手扶拖拉机），都得被人围观上好一阵子。

那个时候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四个轮子的小汽车就是身份的象征，因为在那个年代，只有大老板和当官的能开这样的车子。

段敬凡看到那辆车的时候，就控制不住咽了两下口水，不是羡慕不是眼馋，是害怕，打心底里的怕。要不是身后有弟弟妹妹，他一定是掉头就跑了。

和段村长一家打官司的时候，他见过这样的车子。车上下来的是市里的大领导，挺个肚子，身后跟了三四个人，威风凛凛，眼神像是带刀子，看你一眼像是要剜你一块肉一样。

那位领导和段村长有亲戚关系，所以看段老汉一家的眼神并不和善，只一眼，生性胆小的段敬凡就被吓唬住了。

而亲眼看着两位至亲离世，更激起了段敬凡内心的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