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人和头发都软

段敬凡原本想着没关系，等会儿头发就自己干了，可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剪过头发了，段家村那边的旧俗也是家里有人死了，49天之内是不能剪头发的。他家一下走了两个，也不知道是不是要98天不能剪头发。

这会儿他的头发已经遮住了眉毛，不像寸头干得快，要是这个吹风机可以让他快一点干，就能早点下去看弟弟妹妹了。

这样想着，段敬凡朝着韩戾走去“不麻烦您，我自己来，我学得很快。”

“下次你自己吹，爷爷快回来了，早点吹完早点去老宅等。”说话间韩戾已经插好插座，示意他坐下。

段敬凡抿着唇，纠结了一小会儿，抬脚走了过去，在韩戾面前的凳子前坐下，轻声说“谢谢，麻烦了。”

吹风机的声音很大，他好像听到韩戾说了话，但是什么也没有听清楚，他的“什么”也被轰轰声给吃掉了。

韩戾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在段敬凡的发间穿梭，湿漉漉的头发一点点被吹干，原本一缕缕的头发也变得根根分明，软软的发丝触感很好，和锦缎一样。

有吹风机头发果然干得很快，吹干头发的段敬凡，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变得轻了一些，整个人都精神了。

“好了，浴室有梳子，去梳一下，”韩戾还有些舍不得这样柔软的手感，贪了一下手“头发还挺软。”

段敬凡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低头伸手胡乱理了理头发“不，不用梳，女孩才梳头。”

韩戾挑眉，小孩儿还挺在乎这个“行，那就下楼吧。”

这间屋子很隔音，门刚打开，就听见了楼下传来的吵架声，是两个女孩的声音，其中一个是段敬俏。

段敬凡心道一声糟糕，连韩戾都没顾上，小跑着下楼，果然看见段敬俏被段敬青拉着，正和对面的一个女孩争执。

段敬俏不知道怎么骂人，平时阿爷和阿爹在小姑娘面前连话都很少，就怕自己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让孙女（女儿）给学会了。

女孩和男孩不一样，男孩可以光膀子满村子乱跑，可以不爱干净不洗头不洗澡，但女孩不行。段三郎从小就跟段敬俏说，以后你是要读书的，是要上大城市生活的，这些小地方的毛病可不能学。

所以哪怕对面长得像电视里洋娃娃的女孩，手指着段敬俏和段敬青，说他们是小偷，是乡巴佬，是讨饭的，段敬俏也就是涨红着脸说着我不是。

“俏俏！”段敬凡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光景，而且其实小女孩也没有说错，段家村那山沟里，连镇上的人都瞧不起他们，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何况仅仅是一些不好的称呼呢？

“哥！”段敬俏这一声哥喊地凄厉，一路上这样辛苦，吃不好睡不好，小姑娘也没有说过一句累；摔伤了，脚磨出血泡了，也没留过一滴泪。

这会儿听这一声颤巍巍的哥，段敬凡也终于忍不住鼻酸，将小姑娘抱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安慰。段敬青抱着书包，站在段敬凡身边，扭头不看人。

“你，你又是哪里来的，怎么从我家楼上走下来？好啊你们这些小偷，居然这样大胆，当着主人家的面都敢做这些勾当，看我不找警察把你们抓起来！”

韩芷转头刚想去拿电话，就看见韩戾一脸严肃朝自己走来，这会儿她正在气头上，当然也以为自己哥哥和她一样，生气是冲着对面这三个人的“哥，你可算来了，快打电话报警，抓小偷！”

“韩芷，你说谁是小偷。”韩戾的声音有些严肃，一改方才对着段家三兄妹的态度。

“就是他们，她偷我的衣服，那个高一点偷小米哥哥的衣服，还有他，他偷的是你的衣服呀！我的那条裙子和小米哥哥的那一身衣服，可是一次都没穿过的。我现在就要报警把他们都抓起来！”

韩戾一把拉住了想要去打电话的妹妹，力气大到小姑娘娇嫩的皮肤很快就泛红了。

“韩芷，他们不是小偷，衣服是我让周阿姨拿给他们穿的，现在，去向人家道歉。”

“凭什么！他们就是小偷，老师说了不问自取就是偷！就算你是我哥，也不能做我东西的主！”韩芷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没想到韩戾不仅不向着自己，居然还让自己和这三个乡巴佬道歉！

“他们没经过我和小米哥哥的同意，就随便到我房间里拿我的衣服穿，而且是我从来没穿过的，全新的！是他们没有礼貌，明明应该是他们向我道歉，我现在没有叫警察来，他们就应该感恩戴德谢谢我，凭什么要我道歉？哥你还打我，你不疼我！”

韩戾和爸妈不一样，他可从来都不会无条件溺爱韩芷“你衣柜里没穿的全新的衣服少吗？韩芷，我只问你一句，道不道歉。”

“不道！我要让爷爷评评理！”说着韩芷哭着跑回了房间。

韩戾没把韩芷生气放心上，这小姑娘才9岁，已经被家大人宠得无法无天了，这回逮到机会，韩戾是存心要教教这小妮子的，哪怕他明明可以一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

“我先代阿芷向你们道个歉，小孩被宠坏了，说话口无遮拦。”韩戾看不清段敬凡的脸，本就不大的脸一半埋在段敬俏的小肩膀里，一半被额前的头发遮住，又低着头，真是挡了个严严实实。

段敬凡摇摇头，声音有点闷“本来就是我们的错，不仅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还让你们兄妹闹了矛盾。”

韩戾微微皱眉，他知道，哪怕自己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依旧不可能打消段敬凡骨子里的自卑感。而自己这种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也完全不能体会他们的无可奈何，也就不争什么口舌了。

看一眼手腕上的表，恰巧周悦拿了三双鞋子开门进来，韩戾便让他们穿上鞋，去前面的宅子里等爷爷。

段敬凡看着三双崭新的鞋，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买不起，不管是鞋子，还是身上韩戾穿过的衣服。而且刚才韩芷和段敬俏这么一吵，他是断然不敢这样理所应当坦然受之了。

方才韩戾没有更多的解释，段敬凡也觉得理所当然，毕竟韩芷是他妹妹，血浓于水的关系，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在外人面前，不管是谁都会向着自家人的，这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