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德高望重的老人

段敬凡想自己争不过不争还不行吗？新屋这边有两个坟，村里人避讳这些，不至于强占了去。

没有田，也就种不了地，靠天吃饭的农民就没有收成。

段敬凡也就不打算留在段家村，段敬青上回考试成绩好，县里有学校想让他去读，原本还在考虑，现在倒是觉得去了县里读书更方便。

段敬凡决定跟着弟弟一起去县里找活计，他不怕吃苦，也有一膀子力气，只要他够努力，供弟弟妹妹读书不是难事。

这时候大门口传来一阵狗叫，透过窗户，段敬凡看见侧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位身穿军装的老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一样穿着军装的年轻人。

老人个子不高，也不似段敬凡想象的和段老汉那样的满头白发，相反，除了两鬓有些许白发，几乎瞧不见白色。

他身材匀称，步伐稳健，脚下生风，方脸膛，鹰眉剑鼻，深邃的眼神不怒自威，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透着岁月的风霜和坚韧。

他的面容镇定而沉着，眼神深邃而坚定，仿佛在静静地宣示着一种无需言语的威严。即使没有说一句话，他身上那种气场和风采，就足以让人心生敬畏。

老人现在的容貌和几十年前大有不同，但段敬凡还是能看出来，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和怀表里的“韩承胜”，是同一个人。

段敬凡看着老人迈入客厅，下意识就站了起来，呆呆地望着他。

同时，越走越近的老人也在打量着段敬凡一行三人，如黑夜一般的眼睛突然迸出一束光来，心里的疑虑一扫而空，低沉浑厚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像，真像啊。”

韩戾走上前，虚扶着老人坐下“爷爷既都说像了，那证明他们没有找错。”

“没找错没找错，这么多年，可算是找到了，”韩老将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红了眼，招招手让他们坐下“好孩子，一路上不容易吧，快坐快坐。”

段敬凡怯懦地点点头，只敢坐一半的屁股，一旁的段敬青将怀里的书包抱得更紧了。

“爷爷，您就是韩承胜吗？”段敬凡轻轻开口。

“小孩儿，你倒是胆子挺大，敢直呼老首长的名讳，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站在韩老爷子身后的一个哨兵忍不住出声。

韩老首长可是他们104军区司令，参加的都是首脑会议，会见的都是各国领导元首，出入的专车不仅防枪防爆，就连平时休息也有专人保护。这样的人，别说直呼名讳，寻常人连叫一声首长都没有资格。

要是在部队大院，谁要是敢在背后这样叫老首长，各班班长就先屋里惩罚了，更别说当着韩老首长的面这样直呼其名。这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孩儿哪里来的胆子？

“诶，没事儿，”韩老首长摆摆手，他现在心情好，自然不会觉得被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儿直呼姓名，是什么大事“小孩儿，我是韩承胜，如假包换，你们呢，确定是段满江的后代？”

段老汉原名段满江，平时村里老人叫段老汉叫习惯了，知道的人少，比段老汉大一点的老人，有时候也会叫满汉子。

段敬凡这会儿可以肯定了，隔着这十万八千里的，这位老人没理由知道自己爷爷的名字。于是打开罐罐，从里头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来，又从塑料袋里取出怀表，双手递给韩老首长。

接过怀表的韩老爷子摩挲着已经褪色的怀表，忍不住感叹，从前的回忆涌上心头“这怀表啊，是当年段老哥受伤的时候，在医院里我给他的。当时说好等战争结束了，我要去看他，可是这么多年，我写了这么多信，都石沉大海，哎……”

韩老首长按下暗扣，怀表打开，里头的三根针早就已经不走动了，盖子里嵌了一张照片，几十年过去，照片早就已经褪色，但照片旁用铅笔写的“韩承胜”三个字，依旧清晰可见。

原本照片上是没有字的，部队马上就要离开，去支援其他地方，等不了人。当时还是侦察兵的韩承胜，手边只有一支铅笔，于是在照片旁留下了这几个字。

“爷爷说，他当年回段家村之后才知道，留给您的地址里有两个字写错了，凹（wā）县写成了瓦县，‘段家村’记成了‘段家坳’，两个地方离得太远，爷爷行走又不方便，也去不到那里，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上。”

韩首长懊悔地拍了一下大腿“当年也怪我，没有问清楚地址。那时候京都沦陷，哪怕在战场上能活下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原来的地方，所以也没留个地址给你爷爷。战争结束时候，我也是历经了七八年才回到京都，直到又在京都定居，才想着找一找我的这些老战友们，好在现在也找到了。这么多年不见，你爷爷身子骨还硬朗？”

段敬凡低头，视线模糊，声音也模糊了“爷爷不久前犯了病，没救过来，走了。”

老人愣怔了一会儿，眼睛看向窗外，原本和蔼的眼神转而变得凝重，讷讷道“到底还是没有能见上一面，当年要不是他，死在战场上的就是我了。”

韩戾在家没少听爷爷说从前的事情，那时候的老兵能活下来的，基本上都是过命的交情，但真正在战场上救过韩承胜命的，就只有段满江一人。

这也是韩老爷子成为心病的原因。

一旁的韩戾温声安慰老人“这几年国家优待抗战老兵，段爷爷是受了伤下的战场，属于伤残军人，这样的老战士离世，政府应该会出资安葬，爷爷您不要太伤心，哪怕平时没有什么优待，最后一遭也会让段爷爷走好，风风光光埋入烈士陵园。”

老人点点头，心里好受了一些“你爷爷埋在哪个烈士陵园，等我这边空一些，一定要去看看他。”

段敬凡低着头，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滴了下来，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他摇了摇头，握紧了全投说“我爷爷和我爹……都还没有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