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小小的顶梁柱
段敬凡跟着韩戾走进韩家祠堂,将罐子放在了高台上,接过韩戾递来的香,跪在地上的蒲团上,将香举过头顶,跪拜了三次。
村里的老人说生魂吃不了东西,能吃的就是这些香和蜡烛,段敬凡这会儿哭,是在感叹这么多天,爷爷和他爹终于是吃上了一口。
作为一军之长的韩老首长是无神论者,可以祭拜,但不可以上香烧纸;可以悼念,但仅仅是作为怀念。所以不管是公共场合还是私人住宅,他都不能做一些明令禁止的事情,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清明时节,送一束花。
所以韩老首长的这三支香,就由韩戾代他上了。插好香,回头看见小孩儿跪趴在地上,小身板一抽一抽的,手里斜拿着香,地上掉了一地的香灰。
段敬凡压抑太久了,小小年纪不仅要先后承受家里两位长辈的离世,照顾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挑起整个梁子,还要面对段村长和村里人的恶意嘲讽。
眼睁睁看着自家的田和宅子被人强占而无计可施,无可奈何带着全部家当背井离乡一路往东,在大海里寻找能替自己做主的人。
这一路,实在走得太苦太累,身为家里最大的大哥,他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气馁和绝望,一旦让弟弟妹妹觉得寻路无望,段家就真的完了。
只有在段敬凡真的确认,这位韩爷爷可以帮他度过眼前的难关之后,他才敢放肆宣泄自己的情绪。
看着高台上的罐子,段敬凡有太多话想对爷爷和他爹说,可是一张嘴,喉咙里紧着出来的就是呜咽,哪怕一个字也发不出来。趴伏在地上,手中的香在抖动,地上也很快湿了一大片。
韩戾无声上前,拿过段敬凡手里的香替他插上,转身走回到他身边蹲下,伸手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脑袋。
韩戾从来没有见人哭成这样子,他身边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有钱人,平时最大的困难就是高中毕业之后是选择出国,还是留在国内,一边上大学一边接手家里的公司。再纠结一点的,今天要和哪个漂亮女孩谈恋爱。
他们都是不需要为生计发愁的人,所以实在不能想象“三分钱难倒英雄汉”的场景,更不可思议这样的事情居然真的在发生。
“好好哭一会儿,哭完了我们再出去,要不然去见爷爷,话还没说,眼睛就先肿了。”
听了韩戾的话,段敬凡开始小幅度地抽泣,很努力在控制自己,好一会儿才听见他说“能……能不能,给我一块……抹布。”
“抹布?你拿来干什么?”
抹布这种东西,韩戾知道是什么,但是从出生就没有见过。毕竟家里阿姨在打扫卫生的时候从来都是避着他的,平时收拾餐桌也是等餐桌上的人全离开了,才会上前收拾。
所以我们的韩大少爷刚刚听到这个名词时,有一会儿的愣神,一时间想不起来。
“我……地上脏了,我想擦擦,脸上也脏了。”
“所以你到底是想擦脸还是想擦地?”韩戾忍不住笑出了声,起身给他拿了几张纸“地上一会儿会有阿姨来收拾,你先把脸擦擦。”
段敬凡闷闷地说了一声谢谢,依旧没有抬头,伸手接过韩戾递来的纸,将脸上的眼泪鼻涕一股脑擦干净,又此地无银地在地上抹了抹,才抬起头来。
“先把爷爷和叔叔安置在这里,估摸着爷爷现在没有什么心思吃晚饭,先跟我去书房吧。”韩戾看一眼手表,快五点五十了,一会儿要是时间太久,可能还得叫人把晚饭拿书房来。
段敬凡跟着韩戾走出西边的祠堂,一回到客厅,就看见韩芷正哭着扎马步,李建阳正认真盯着。
段敬青和段敬俏坐在沙发上,小妹妹明显在生气,一旁的段敬青在小声劝她。
“这又是怎么了?”段敬凡走到段敬青身边,压低声音问他。
原来是段敬凡跟着韩戾去祠堂之后,韩芷就来了。
小姑娘一看见沙发上坐着段家兄妹二人,还在跟自己的爷爷说话,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又上来了,当着韩老首长的面开始告状,李建阳是拦也拦不住。
韩老首长耐着性子解释,可是小姑娘不听,说他们是骗子,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怀表冒充,居然作势要上手打人。这还得了?韩老首长一声令下,叫她蹲马步去了。
韩戾知道自己的妹妹在气什么,韩芷的占有欲很强,强到在她眼里,只要是她看上的东西就只能属于她,旁人别说染指,就是看一眼都是不被允许的。
因为韩父韩母一直很想要一个女儿,在怀韩芷的时候韩母身体又不好,早产一个多月不说,还住了两个星期的保温箱,以至于韩家对于这个难得的小公主几乎是无条件满足她的所有条件。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要一会儿看不见,就叫人想念。
家里人实在是太过宠溺,以至于小姑娘从小到大都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想要什么自然有人双手奉上,真是如众星拱月一般。
韩戾之前也因为这件事情和韩父韩母冷战了两个月,但他显然低估了自己父母对妹妹的喜爱程度,所以之前他的反抗都成了无用功。这也直接导致了韩戾和自己的父母关系并不亲密,甚至于一个月不见都不会有任何念想。
在韩家,韩芷也就怕一怕爷爷和韩戾,至于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
“李叔,爷爷罚她多长时间?”韩戾走到李建阳身边问。
“老首长罚了十五分钟,这才过去三分半。少爷是不是饿了,我叫人给您拿些吃的。”整个韩家,李建阳只听两个人差遣,一位是老首长,还有一位就是身边的韩戾。
“不用,一会儿段敬凡跟我去书房看爷爷,要是太晚,把晚饭送书房里吧。两个小孩应该饿了,等阿芷结束你们就先吃,她要是不想吃就让她饿着,要是还敢说一些让爷爷不高兴的话,就叫我爸来接走。”
韩戾说不上不喜欢韩芷,但这么多年的偏心和父母不顾青红皂白的指责,也确实冲淡了他这个哥哥的身份。他装作看不见韩芷怨念的眼神,转身往沙发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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