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这人可太瘦了

当时种花的人不多，几乎是少得可怜，就只有靠近县城的几亩田里种了一些。要是种花真的能赚钱，怎么会没人种呢？

段老汉到底是比很多人多活了几年，看到的不仅仅是他们这个县城，J市，他甚至还去了省城。

不仅如此，其他人都不知道，段老汉和省城里的几家花店都谈好了买卖，只要他种得活，而且能拉去花店，就以市场价买下来。

“段老哥是个有主意的，当年我们困在那个陷阱里，也是段老哥看准了周围环境，冒着生命危险冲了出去，才给我换来了一线生机呀。”韩老首长是真的很欣赏段满汉的果断。

段敬凡摇头“要是真的这样顺利，我也不会这样大费周章来京都找您了。”

花是种下了，不仅如此，有两块名贵的菊花和月季段老汉怕种不好，还特意花了大价钱弄了个棚，一家子忙活了好久，才搭起来。

为了养好这些花，并没认识多少字的段老汉带着段敬凡，去书店租了两本关于养花的书，天天让孙子念给他听。

段老汉按照书上说的，认真施肥，仔细除草除虫，两个月下来，这些花真是越来越好。天气渐渐热起来，眼看着第一批蔷薇月季要开了。

可就在这时候，段村长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地契房契，摆在段老汉面前，说他们现在种的这些地，和那一座老宅子，其实是段村长家的。

段老汉自然也不相信，种了几十年的地，自己从小就住的老宅，说是别人的就是别人的？段村长有房契地契，段老汉也有，而且是镇上盖了章，左右四邻签了名字按了手印的，光是这一点，就能知道段村长手里的那一份是假的。

段村长来过一次，见没有达到目的就走了，走的时候还放了一句狠话，当时段敬凡在田里给花放水，没听见，大致意思就是段老汉一家不识好歹，且走着瞧。

段老汉没把段村长的恐吓放在心上，一心扑倒了花田里，等着十来天后花苞再大一些，他好剪了运去城里。

花比果子要好运，剪下来的花多留一些叶子，花杆用纸沾水包好，十几支花捆成一捆，竖着放，排得密密匝匝的，再颠簸也不会有多少损伤。

可是万万没想到，先等来的不是花苞的成熟，而是法院的传票——段村长将段老汉告上了法庭，告的就是段老汉一家恶意侵占段村长家的田地和祖宅。

段老汉收到传票很意外，明明自己手里的房契地契是真的，就算是打官司，法院也肯定是站在他这边的，明摆着会输的官司，村长为什么还会义无反顾这么做呢？

很快，段老汉就有了答案。

段老汉找到几个邻居说这事情，想让他们到法庭上做个证，但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几人居然一口咬死，当年他们没有签过字，段老汉家的房契地契上的名字是伪造的。

不仅如此，段老汉去到镇政府，想让政府的人出具一张证明，表明自己手里的地契房契是真的，结果也被赶了出来，说是要想出具证明，得先拿出鉴定。

段老汉彻底傻眼了，这就是他们政府出具的呀，要去哪里鉴定呢？

他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他只知道自己一个星期之后就要上法庭了，而且原本板上钉钉的事情，也全都被推翻了。

到了法院，看到段村长身边的人，段老汉才知道，原来段村长认识了一个大官，在他们J市都能说得上话的大官。

一审下来，段老汉拿着法院工作人员给的执行裁定，行尸走肉一样离开法院，段三郎和段敬凡无声走带他身边。七十几的老人，一辈子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因为这件事情，更老了十年不止。

段敬凡看着爷爷双眼空洞地看了看手里的文书，又回头看了看身后几人高的法院，最后一瞬不瞬注视着房顶的那个天平，喷出一口血来。

段老汉知道自己不会赢官司，于是在开庭的前两天跟段三郎说如果结果不理想，就去京都找他的老战友韩承胜。

可是还不等爷爷火化，段三郎借酒消愁，回来的路上一脚踩空掉进了水里，当时天黑路远，一时间没人经过，更没人发现，也就这样去了。

段敬凡跟手下两个弟弟妹妹当然斗不过段村长，于是选择听段老汉的话，去京都找韩承胜。

段村长见段老汉一家完全没有了话事人了，更是嚣张，很快就找了几个人，拿着剪子浩浩荡荡走进了段老汉家的花田，将之前精心养护，好不容易长了花苞的花剪下来捆好，拿去市里卖了。当然，这事段敬凡是后来回到家才知道。

韩老首长听了震怒，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紧咬的牙关甚至能看到在微微颤抖。

“想不到都这个年代了，居然还有这样黑的地方，真是开了眼了！但凡这人在黄根城下，当场毕了也没人敢说什么。”韩老首长身边的其中一个哨兵出声。

“你爷爷不是伤残军人吗，他们怎么敢的？”另一位哨兵说。

段敬凡摇摇头“爷爷说自己这一辈子没有为祖国出过力，当年好不容易能上战场，偏偏受伤被迫回了老家，这样丢脸，实在没有这个脸面再去麻烦政府，拿国家的钱。二十年前镇里来统计老兵人数，只要有任何可以证明你上过战场，都能恢复军籍，拿政府补贴，而且一次能补完。要是伤残军人，还能多补贴一些。我爷爷说我们自己肩能扛手能提，吃穿不愁，没必要给国家增添负担，所以就没有报名，更没有评伤残。”

对于段老汉这样的选择，段敬凡是不理解的，他不认为这是给国家添麻烦，相反，这是他当年付出应得的。

可是作为孙子，他的建议不仅不会被采纳，还会被段老汉训一通，也就作罢了。

老天也算是开眼的，段老汉一家这么多年来，也算是有所收成。

“韩爷爷，我们段家一百多年来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都是靠天吃饭的，从老没有想过偷奸耍滑。去年西北大旱，整整三个月都没有下过一滴雨，往年再旱也不会干涸的长河，去年也见了河床，地里颗粒无收，什么收成都没有。我们一家五口，靠着一袋面一袋米撑过了三个月，俏俏和阿青这样小，整整瘦了两圈，这样难的日子，我们都没想着要来找您接济，我们真不是贪图享乐的人，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才要千里迢迢上京来找您。”

早就已经满脸泪痕的段敬凡，扑通一声跪在韩老首长面前，泪眼婆娑，声音恳切“韩爷爷，我们上门不是来要钱要东西的，我们只想讨要一个公道，拿回我家的田和山头，还有祖宅，求求您帮帮我。”

清晰的咚一声传入书房里四人的耳朵，段敬凡的头重重磕到了地上，难为这还不到16周岁的少年，这样跋山涉水来到京都找人。

韩戾收到爷爷的示意，将跪在地上的人扶起来，果然如他所料，少年的眼睛因为哭得太久，有点肿了。

“孩子，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不仅要管，还要一管到底！他们敢以权压人，我会让他们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现在可不是天高皇帝远猴子称代王的年代了，只要京都想管，谁都逃不掉。”

段敬凡不知道除了说谢谢还能说什么，又想作势给韩爷爷磕头致谢，好在被韩戾扶住了。

说扶其实不准确，应该是半搂着才对。这人哭得太累了，就是坐都坐不好，要不是有人扶着，指不定又倒哪去了。不过说真的，这人可太瘦了，感觉没有体重一样。

韩老首长摆摆手“你不用谢我，段老哥当年救我一命，人情本来就还不完，现在好了，不知道还则罢了，现在知道了，断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不过在这之前，段家小子，我现在问你，你拿回了你的田和房子，之后要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段敬凡不是没想过，但是不敢深思，就想着能拿回来最好，拿回来他就跟以前一样，老老实实钟田。

“拿回来之后，就继续种田，把山头和一半的田租出去，另外一半的田我自己一个人能种，然后供弟弟妹妹上学。”

“你才16，不读书了吗？”韩戾忍不住出声问他。

段敬凡摇摇头“以前是我爷和我爹供我和弟弟妹妹上学，现在爷爷和我爹都走了，长兄如父，于情于理我也应该供弟弟妹妹上学。”

“这你不用管了，”韩老爷子大手一挥，替他做了决定“等你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你们就跟着回京都来，在京都上学，你们兄妹三人的学费，只要你们想读，高中，大学，甚至是硕士博士，这钱我都出了。”

“书还是要读的，种田能种一辈子？就算要种一辈子，也要有知识有技术。”韩戾点头附和。

“谢谢韩爷爷，谢谢韩爷爷。”

韩戾揪着段敬凡不让他跪，也不让他鞠躬，他只能一个劲地点头，点到都有些缺氧的感觉。

“好了先吃饭吧。”

巧的是韩老爷子刚说完这句话，李建阳就和两个阿姨端着饭菜进来了。

“段家另外两个小孩儿吃了吗？”韩老爷子没有忘记段敬青和段敬俏。

“俩孩子已经吃过了，但是吃的不多，可能是这些天饿过头了，只吃了一碗饭，菜也吃得不多。”

韩老爷子点点头“你让小周炖个银耳汤，要是晚上饿了不至于没有东西吃。跟他们说，一会儿吃完就出去了，让他们先看看电视吧。”

李建阳说了一声好的就出去了。

韩老爷子很心疼段家这小子，一个劲儿给他夹菜，一盘子红烧肉，恨不得把肉全夹给他，不一会儿小小的碗就堆成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