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是“人”
谢寒璧已有百年未见过风雪渡。
最后一次还是在梁安亭,那时的他尚且稚嫩,像一株藤,柔软而无力,远不及现在这样——深沉。
风雪渡御剑而来,雪衣广袖,极瘦,眉间一抹轻愁,行走之间,竟似要乘风归去一般虚渺。
他的相貌是极美的,桃眼修眉,婉约清雅若女子,浑身病弱袅香自成一派。
风雪渡与孙南山拱手行礼,低眉浅笑,只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含着点温柔的寒凉,目光悲怜,看人像在看死物。
霁雪君,风雪渡。
世人皆传,霁雪君光风霁月,外有仙人之貌,内有菩提之心,世间君子,不外如是。
好一个世间君子!
谢寒璧神色复杂的看着站在山门前与众人含笑点头的风雪渡,他身上似乎还能找到点当初那个活泼少年的影子,却终究被世俗揉进了泥里。
要说他上辈子最对不起的人,风雪渡有一个。
是他,没有尽到为人师的责任,在风雪渡最需要指引的年纪里,早早撒手而去。
但这点自责落在褚渊眼里,可就不是这个味儿了。
热恋期的男性是最敏感多疑的,单向热恋也是。于是褚渊吃味的往谢寒璧眼前一站,刚刚好挡住他看向风雪渡的视线。
“啊——这天好热。”褚渊呼扇着扇子道。
“魂我收好了,咱们什么时候走?还是说,你还没看够?”
褚渊呲牙,谢寒璧莫名觉得他有点凶。
“走吧。”谢寒璧道。
“哦——”
褚渊故意拖长调子,因为谢寒璧没有选择去见风雪渡,反而要跟他走,心里美滋滋的,但是面儿上可不是这么个事儿。
“你不去见风雪渡了?”
“你走不走?”今日褚渊真是莫名其妙,顿了顿,又补道:“我为何要去见他?”
褚渊赶紧应和:“对对对,根本没有必要!你只需见我一人,足矣!”
倘若现在有尾巴的话,褚渊的那根蛟龙尾巴怕是已经翘到天上去了,他其实一点都不关心谢寒璧究竟愿不愿意坦白身份,总之只要人是他的就足够了,谁敢来抢他砍谁!
褚渊瞧准了魔域的方向,抱起谢寒璧就跑,谢寒璧拍拍他:“调头,去徐村。”
褚渊:“哪个徐村?”
“厦郡青安县徐村。”
破开那东西的阵法耗费了谢寒璧不小的力气,饶是现在有褚渊带着赶路,又有大量灵药滋补着,其中御剑颠簸的滋味也好不到哪里去。褚渊忧心谢寒璧的身体,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如此走走停停,等赶到徐村时,时间早已过了五日有余。
此时正是晚饭的时候,村外一位老伯扛着锄头路过,乍一见这男抱男的姿势,忍不住探头多看了几眼。
褚渊抓住人问:“那老伯,你过来。”
老伯指了指自己:“仙君叫我?”
“自然,我有几个问题,你们村东头的徐南阿……”
没想到褚渊的话刚说了一半,那老伯就像看见了什么鬼物一般,满面惊恐的跳起来,连锄头都不要了。
“别问我!别问我!自那之后我们已经再不猎帐了!别问我!”
说着,老伯的身影早已踉踉跄跄跑进了村子,独留褚渊和谢寒璧呆在原地。
褚渊一看这情况:“这事有古怪。”
谢寒璧自他怀里探出个头,喘口气:“怕是现在进村子里也问不出什么,先进沼泽。”
褚渊往沼泽走了两步,很快又想到什么,回去拾起地上那把锄头。
谢寒璧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褚渊道:“看那老伯的胆子,一时半会是不敢过来拿了,不如我先帮他收着,之后再还给他。”
谢寒璧:“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热心肠。”
褚渊理所当然:“我一向不爱与弱鸡计较,反正,顺手的事。”
沼泽地里瘴气蒙蒙,因着徐村人放弃猎帐的缘故,造成了如今满地帐乱跑的局面,不过都是些小东西,就算放着不管,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一根骷髅手臂掌心朝地,五根指骨扒拉着地面跑过,谢寒璧对褚渊道:“抓住它。”
褚渊闻言,拿剑鞘插过手臂缝隙把它拎过来,手臂的五根指头奋力挣扎,差点把自己扭成了麻花。
“拿这个做什么?”褚渊对于穿骨头这件事有点嫌弃,被作为穿骨头工具的行止剑也是。
谢寒璧解释:“看色泽,这是二十年前的人骨。”
褚渊:“所以呢?”
“徐村那场差点造成原潼死亡的猎帐事件,正是发生在二十年前。”
“接下来,我要布回溯阵,看一看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褚渊马上道:“我替你护法。”
谢寒璧绕着手臂画了三道印,印成之时,面前蒙蒙胧出现了一批手持猎帐工具批的徐村人,他跟随手臂主人的视角落在最后面,最前面那个,扛着两把砍刀的猎帐人,应该就是徐之遥口中的南阿叔了。
这批猎帐人一直从徐村村口走到沼泽,往里深入了大概一里远的距离,徐南阿突然挥手示意大家停下,接着,他手持双刀,悄悄靠近了沼泽地里一团沉睡着的黑雾。再一招手,所有猎帐人都默契的分散开,从四周开始围上去。
谢寒璧看得分明,团在众人正中央的哪里是一团黑雾?那分明就是一粒被魔气包裹着的种子,细长的黑线自四面八方延申开,早已遍布沼泽地,封锁住猎帐人所有的退路。
换而言之,他们此次根本就不是过来猎帐的,而是过来作为血食献祭的!
猎帐人们小心翼翼拿着武器向种子包抄过去,此时他们的脸上还带着欣喜的笑,但很快,从第一个人被黑线拖进黑雾开始,猎帐人中间产生了骚动。他们像被吓傻了一样,纷纷扔下武器大喊着逃命,手臂的主人带着谢寒璧往外跑,黑雾中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似乎是里面的东西不满意,重新把拖进去绞死的人扔了出来。
一根黑线连接在尸体上,操控着那具尸体站起来,扑咬向其他猎帐人。
一时间,血肉布料飞散,猎帐人的尖叫声飞起。
竟然是被人活生生咬死的,怪不得,徐南阿死之前会一直尖叫——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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