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山间夜

铃声是从床边挂着的发白了的帆布袋里传出来的。

“Goodevening,Amulo.”陈酿接起电话,礼貌地向对方问候。

“Goodevening.陈.Nicetohearyourvoice.Well…”电话那头顿了顿,又换成中文:“哦,我想我还是讲中文好点。亲爱的陈,你的声音还是如百灵鸟般悦耳。”

"Thankyou.”陈酿轻笑了一声,靠着床边:“请问有什么事吗?”

电话的那头,Amulo.k靠在浴缸边,从落地窗向下望英国的街道。在英国的阳光唤醒绅士们,淑女们后,漆黑的夜里，看不到的热闹会再次复苏。Amolo-K举起茶杯灌下一口浓茶,操着正式得奇怪的中文对电话那头说:

“我希望可以邀请你参加我朋友举办的艺术晚会,可以吗?届时,我十分希望挽着你温暖的手走进晚会。”

“陈酿?”电话那头,安澜将面端到桌上,不见陈酿,于是走到陈酿房门,轻轻敲了敲门。

门没关,陈酿向前走了几步,举着手机,抬眸看向安澜,唇角勾着,点点头,又指了拍手中举着的手机。

安澜了然,用口型会意陈酿:“别太久,面会凉。”

陈酿抬手覆住手机,报以一笑:“多谢师兄关心,我很快就来。”说罢,又转过身,走到床边靠着,放下覆住手机的手,抱着胳膊:“Amulo,很抱歉我得再次拒绝你的邀请……”

安澜被那一声“师兄”叫得木讷了一瞬,随即面色恢复如常,但在转身的一瞬,分明唇角勾了勾。

英国,Amnclo.k猛地坐直,手里的茶杯“咚”一声掉进浴缸,棕红的茶水从杯中冒出,像水母从瓷白的茶杯中逃出。Amlo-k一边手忙脚乱地捞起茶杯,一边对着手机哀嚎:“陈,这是你第42次拒绝我的邀请!即便我依旧尊重你的决定,但我依旧为此感到心碎!”陈酿轻笑着,低垂着眼眸,清冷又带着笑意的声音跨越山河传入Amulo.K耳中:“Interesting,你竟然记着我拒绝你的次数。”

“哦,ofcourse!亲爱的陈,你是那么伟大的艺术家,你……"Amulo.k很兴奋,想到他从陈酿那收藏的艺术品,那对他来说简直是上帝赐予他的珍宝。“Amulo,我想我该去吃晚餐了。”陈酿及时打断Amndok接下来江水般涛涛不绝的赞美。“Oh,sure.Wishyouhaveagooddinnertime''''

"Thanks.Bye."陈酿将手机放回帆布袋,提了提裙,朝房外走。

安澜已在桌边坐着了,桌边还有个蒲团。

“安澜,怎么不动筷?”陈酿提着衣裙跪坐下,秀手捻着衣裙稍加整理,复而抬眸望向安澜。

“哪有人没到齐就先动筷的道理。”安澜没有迎陈酿的视线,而是浅笑着指了指陈酿面前放着的陶碗:“快些吃吧,要凉了。”

陈酿于是收回目光,应了一声,垂着眸,提起筷子用饭。

于是二人都没说些什么,照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静静用饭。

陈酿吃饭时很安静,腰身挺直，芊芊玉指轻触碗边，闭着唇,将些烦人的咀嚼声收在嘴里。

饭毕,陈酿拾起碗筷就住厨房走。没走几步,青绿的外袍被扯了扯。

“怎么了?”陈酿偏过头,半垂着眸看着安澜拉着外袍的手。

安澜的手有些老茧,还有些小伤疤,又因着在山间住着,时常要干些农活,平常也常练剑,虎口,食指处的茧要厚。

安澜的嘴唇嗫嚅了一会儿,轻轻放开陈酿的衣袍,抬起眸看着陈酿的衣领,默了默,清朗的声音响起:“衣袖太宽不好做活,我给你拿条束带束一束。”话毕,安澜也不等陈酿答话,抬脚快步走进房中。

陈酿捧着碗筷,看着安澜走去他房中给自己找带,无声地笑了笑:“多谢。”

待安澜握着束带到厨房找陈酿时,陈酿已在洗碗台旁候着了。那抹青衣带着骨子里的衫贵,与这窄小灰朴的厨房格格不入,安澜握着京带的手紧了紧。

“安澜,把束带给我吧。”

“好,劳驾。”

陈酿将宽袖束去身后,藕臂从青袖中露出。陈酿平时不常出门,平常有空会到安澜这位上几天。她的肤色因此白得出挑,隐约地,可以看见皮下的血管。她的关节带着浅淡的粉。虽是如此,因着时常练刀,却是瘦而不弱。

安澜垂了眸,转过身:“我在厅中看书。”

“嗯。”陈酿背对安澜,熟练地擦洗碗筷。厨房里,一时只剩下哗啦的水声,以及碗筷碰撞发出的.细细的“嗒”。安澜抽了一本《本草纲目》,盘腿坐在蒲团上,翻开一页。

屋外蝉鸣声阵阵,晚春的夜里,蝉鸣是清爽的,月光也是温和的。

陈酿将碗筷放好,架到架子上,转身走出厨房。翻书的手顿了顿,安澜匆匆抬眸,看那青绿不急不徐地从面前走过,又匆匆地垂了眸,翻起的书页落下,被一双布着茧的手抚平。

“嚓——”刀出鞘的声音。

陈酿提着浮生。袖子的束带已被取下,大抵是素木簪挽的发易散,所以三千青丝索性披落下来,泛着暖黄。

再温和的月光,也是飘渺的月白。那泛着暖黄的青丝被那天月拢着,就泛着冷白。

那青衣迎着月华,提刀。

像是青鸟,每一根羽毛都有着星河的璀璨,却都被笼入朦胧的月色,真假虚实,难分难解。

刀声鸣鸣,两颗绿松石从沉寂的夜中苏醒,带着草原的风,带着对苍生的温和。

青衣飞舞,一提一,干脆利落中带着浃绝,肃杀。周遭草木,随刀风而舞,随月华而吟。

月溅星河,长路漫漫。风烟残尽,独影阑珊。